而早些時候呢,賀敏其實也在首都國機際場。
要說這些年變化最快的人,就是賀敏了。
當然,他都五十了,滿頭白發,而他身邊的袁華呢,是緊急從成都軍區趕來的,雖然也五十歲了,可看著比他年青了不知道多少倍。
另外,在他們身邊還有個大姑娘,紮著馬尾巴,白球鞋,穿著件白襯衣,皮膚白皙的跟牛奶似的,兩隻水盈盈的大眼睛,拉著袁華的手說:“放心吧,賀軍強答應過我們領導,他一定會回來的。
“是,我這個老父親還在故土呢,他可是拿著公費出去留學的,要真不回來,我就親自到美國,也要把他給拎回來。
賀軍強的學生簽證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就到期了,而他遲遲不回國,政府也給賀敏壓力啊。
賀軍強不跟任何人交流,隻願意接劉小紅的電話,劉小紅勸了又勸,終於,他答應肯回來了。
今天是他答應好回來的日子,好吧,舊金山來的兩趟航班都已經落地了,人都走完了,依然沒有他。
就在這時,機場地勤人員廣播找劉小紅了。
沒錯,賀軍強通過關係,直接把越洋電話打到了機場地勤處
“劉小紅,剛才沒接到我,接到聶衛民,我就問你驚不驚喜。"賀軍強在電話裡說。
“賀軍強,你不回來就算了,玩的什麼陰謀詭計,有意思嗎?”劉小紅反問。
“有啊,我想讓你看清聶衛民的真麵目啊,再說了,冬風市沒什麼前途的,我都說過多少回了,你來美國,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工作,讓你那個臭農場,臭基地的那些熟人們眼紅羨慕,卻也無可奈何,可你不聽,你非不聽。這下死心了吧,我會幫你托人安排護照的,快點過來啊,我等著你
劉小紅提著電話說:“賀軍強,我操-你媽的八輩祖宗,等我將來學術交流出國的一天,碰見你在端盤子,我會賞你二十美金小費的,再見
回頭看著一臉希冀的賀敏和袁華,劉小紅還得安慰賀敏這可憐的,白發蒼蒼,兒子滯留國外,回到礦區不知道得多丟臉的老頭子呢。
袁華倒無所謂,現在又有了彆的孩子,賀軍強也大了,有他自己的選擇,就當生了塊叉燒扔了就完了。
罵了兩句賀敏沒教好兒子,直接飛機票一買,當時就回成都了。
劉小紅買了兩張飛機票,扶著大受打擊的賀敏,就準備把他送回礦區去。
所以,她和聶衛民,洪九,其實是座的一趟飛機回的礦區
隻不過,聶衛民和洪九因為是從國外歸來的留學生,臨時升艙坐在最前麵,而她呢,和賀敏座在最後麵。
“前麵那是衛民吧,談對象了啊。"賀敏傷心難過,還不忘八卦一下:“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劉小紅氣的瞪他呢:“肯定是你兒子乾的好事,他是唯一在國外能跟我們工作組聯絡的人,止不定在衛民麵前說了我多少壞話,中傷我倆,早晚有一天,我要飛到美國,掐死你兒子。
賀敏給嚇的,再也不敢說話了。
聶衛民滿腔的熱情,進了家門,發現沒人迎接自己,挺納悶的。
“你爸你媽不歡迎我。"洪九嘟起小嘴巴了:“我不想去冬風市,就這基地,我也一天都不想呆
聶衛民跟他爸一樣,在家務事上,那永遠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要不你先回?”
洪九就跑去問她爸她媽了:“媽,咱先回吧,我不想呆在這
久招男正在院前院後的看呢:"九兒,這地兒挺好的啊,咱連他爸媽的麵都沒見著呢,你為啥不想呆了?
洪九指著聶家的院子說:"也太簡陋了,而且到現在,他家似乎都沒有用上抽水馬桶。
久招男是農村人,於這方麵專業著呢:“儲肥料可以自己種地啊,而且他們在礦區也是有房子的,人陳麗娜是兩座大服裝廠的總經理,能缺了錢花?”
洪九還是覺得不習慣:“媽媽,我喜歡呆在城裡
“聶衛民這麼棒的小夥子,再到哪兒找啊,咱先忍受一下你們談戀愛是談戀愛,結婚是結婚,結婚就得見家長,不見你們咋結婚?”
“扯個證不就完了嗎?"洪九說。
久招男就擺手了:“怎麼能光扯個證兒呢,你爸現在啥身份,聶工啥身份,你倆的婚禮,那是門當戶對,等結婚的時候,咱們要請些貴客來,到時候你爸估計還能再進一步。
其實洪進步現在的級彆已經很高了,但畢竟乾部體製嘛,就是再進半級,也有半級的好處啊。
從石油係統升上去的領導裡麵,洪進步現在有實權,也有地位,但是,這半級,他也是非進不可的
洪進步之所以這麼熱心兒女婚事,可不就是因為,聶工身份特殊,他能憑著聶工再進半步的原因嗎。
洪九還是挺不高興的。
可憐的聶衛民,小夥子還沒學會適應著給人做女婿呢,進門一看家裡磚是新鋪的,牆是新刷的,房頂也換了,敞亮而又新鮮,大臥室和小臥室的炕都打了,又覺得新鮮,又覺得開心
好吧,他又變成個小孩子了,不停的喊著客廳的燈,見不亮,摘下來一看,咦,自己當初安的聲控燈,也叫爸爸給換掉
“什麼叫馬上叫他倆結婚?”聶工進來跟洪進步寒暄了幾句臉色就變了:“聶衛民,是你急著要結婚嗎?”
聶衛民兩手插兜,在玻璃窗前站著呢。
聽見他爸喊,懵住了:“啊,爸?
“你們要結婚嗎?”
“沒有吧,哪那麼快,我和洪九都是不婚主義者。“聶衛民說著,心不在焉,隻看外麵。
聶工看著兩隻眼不回掃的兒子,好吧,五年未見,真正表人材的帥小夥,比他年青的時候帥多了。可就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啥。
於是,他隻得說:“孩子們還小吧,咱們先不急著談婚嫁讓倆孩子再談談?
“我們家呢,可以在北京給他們送套房,自治區送兩套,說實話,進步就這一閨女,我們是想談談,將來生了孩子姓啥的問題。"久招男直接忽略了聶工的話題,進入到生孩子上了。
“孩子必須隨我的姓,因為我媽會幫我帶孩子,你們要想要個隨你們姓的也行,但必須你們自己帶,我是不會帶孩子的。"洪九說。
久招男緊接著說:“不不,你們要想要一個屬於你們自己的孩子,那得單獨給我們洪九給錢,生孩子那種事情太痛苦了,真的,對一個女性來說,損失太大了。至少,你們得給十萬塊吧?”
這種對方自說自話的聊法,聶工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招啊
這時候已經快要氣的飄上天了,隻盼著陳小姐能來趕緊救場子,不然,他就該起來趕人了。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車駛過來的聲音。
聶衛民突然就跳起來了:“媽,媽,衛星,衛星。
他幾步奔出去,跑到院子裡,也不知道怎麼一絆,就跪地上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就哭開了。
想想剛在齊思鄉見麵的時候,她帶著三雙鞋子,一人一雙,就把他的凍瘡給治好了。再想想剛到基地,她自己穿著薄薄的棉衣,把自己唯一的棉襖給自己裹著,為防透風,中間還攔根腰帶,聶衛民就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沒有給資本主義迷惑過,不是沒有懷疑過父親所堅信的國際**,可是,隻要一想起永遠年青漂亮的媽媽堅守在這間院子裡,他就怎麼地,也要回來。
非但自己回來,他把一直想滯留美國,不肯回國的洪九也給帶回來了。
陳麗娜因為聶衛民談對象太早,一下飛機就要結娪,有點兒生氣呢,好吧,一看他跪在院子裡,哭的像個孩子似的,氣就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