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會放假的,大臣們也會休息,那些本來就是皇親貴胄的更是有著足夠的時間休息,熱熱鬨鬨過年,然而這個年對紀姑姑和紀墨來說,卻少了些熱鬨,跟之前沒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紀墨還要鑄劍,不可能直接休息幾天,把時間耽誤下來。
但到底是過年,這些日子是要回小院去住的。
按照紀墨說,其實不如紀姑姑直接搬到鑄劍室旁邊兒住好了,這邊兒有豎爐日夜開著,火力旺,牆壁都擋不住的熱度,左右隔壁都是熱乎乎的,睡下一點兒也不冷,不用被厚厚的被子壓著,氣都喘不過來。
然而紀姑姑心中對前院後院還是有著明晰的概念,可以過來看紀墨鑄劍看一整天,卻不會在這裡住下,隻肯每日裡往返。
“姑姑。”
紀墨穿好大衣,走出門去,外麵的冷風一吹過來,讓他不自覺地攏緊了大衣,看著相似款式的大衣穿在紀姑姑的身上,連邊緣都不攏,安靜站著,姿態如青鬆挺拔,她側目看到紀墨走出來,這才在前麵邁步,羊皮靴子木頭底,踩在青石板上,能夠聽到清脆的聲音。
匆忙跟上紀姑姑的腳步,兩個一前一後地往回走,好久不曾走出鑄劍室那個小院兒之中,外麵的景色,極目遠眺,竟有一種格外新穎的感覺,好似從未見過一般,紀墨還能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外麵是怎樣的景色,指點著不遠處的橋,輕聲道:“去年那裡落了雪,極好看。”
湖麵結了冰,橋上落了雪,一片冰雪之中,隱隱能夠看到橋上未曾被白雪遮蓋的石色,更遠處的景,好看不好看,夏日裡繁茂到略顯淩亂的枝條,也都被冬日的寒冷凝成了冰條,更有霧凇寒玉樹,瓊花若晶瑩。
“沒想到,今年姑姑竟然能夠跟我一同欣賞這般景色了。”
往年紀姑姑都不走出小院之中,伴著的隻有那一院的冬景,再好看多少年也會看膩了,倒是這個園子,足夠大,也有更多的景色,步步走來,賞心悅目。
紀墨的心中有些歡喜,似乎是因為這個年節的到來,又似乎是因為這一次他格外有把握,這次熔煉的劍一定能夠成功,起碼是他以為的成功了。
紀姑姑的腳步不覺放緩,往紀墨指點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座橋啊……這園子裡的景色,於她也是陌生的,自搬來了這座園子,她就直接去了佛堂之中,連那個小院都不肯走出,又哪裡看得到這些景色。
裹足不前,自縛囚牢,如今看來,又有些恍惚,是對是錯,連自己也看不清楚了。
她會鑄劍術,但她從未鑄過劍。父親曾經如此評說,說她缺了堅定,不可鑄劍。她一直不認同,當年,以為投身於火,是堅定,後來,認為自困佛堂,是堅定,認為堅持多年,也是堅定,然而,一個紀墨,就能輕鬆打破她的所有堅定。
這幾年,她與柳仲鈞相見的次數都多了,一次,兩次,三次……說話也多了,一句,兩句,三句……漸多的話語如一把銳利的鑿子,緩慢而直接地打破了堅冰,那不是堅冰,那是她曾經的堅定。
冬日的積雪再厚,也敵不過春日的和煦,如溫水慢燉,讓她再也無法堅定。
屬於紀家的那些東西,一部分已經握在她的手中,這是他的誠意,而她,又該何去何從?
“你好好鑄劍,什麼都不要多想,需要什麼與姑姑說就是了,姑姑手上有的必不吝嗇。”
紀姑姑的話來得突然,紀墨愣了愣,想到的就是烤肉事件,他的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姑姑放心,我有什麼必要與姑姑說的,以後,也不會不務正業,再不會在鑄劍室胡鬨了。”
鑄劍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便是孔師傅也從不曾把無端的說笑放在鑄劍室裡,而到了紀墨這裡,做實驗的時候固然認真,但實驗之外,也不會連笑容都吝嗇,氣氛就與孔師傅在的時候截然不同了。
紀姑姑笑了笑,知道紀墨誤解自己的意思了,卻也沒有解釋,如果他能就此改了,當然是更好,做事情就要專注,若沒有這份專注,什麼都是不成的。
過年的菜色少了素菜,更多了大肉,各種各樣的肉,紀墨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不知名的鳥肉有可能都是數量稀少且珍稀的,吃到嘴中的滋味兒也令人歡喜。
除此之外,令人歡喜的就是新衣了,紀姑姑親手拿來給了紀墨,說是柳仲鈞獵得的狐皮製成,如此,是柳姑父所贈,紀墨認知到這一點,再看紀姑姑臉上毫無介意之色,隨之鬆了一口氣,他與柳姑父所見僅那一麵,卻是不想把這半個親人當做仇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被負分嚇一跳,不是真的負分就好,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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