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三郎——”
田間地頭,呼喊聲從村頭傳到村尾,不大的村子,群落而居,這一聲呼喚就有不知道多少個人回頭。
村子裡頭,大名且不說,小名叫“三郎”的且有幾個,還有那等青年中年,幼時也是叫做“三郎”的,若不是聽得那喊聲清脆,並非是自家人,恐怕也會關注一下。
便是如此,等那喊聲到了附近,也會有人側目去看,是紀家大郎。
紀家是世代居住在村子裡頭的,比起大部分人家的人丁興旺,這一家子簡直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呐,在紀家大郎之前,紀家已經八代單傳,連著八代,都隻生下一個男孩兒,連女孩兒都沒有,這種“獨”讓很多人說起來都引以為奇。
很多居住在村子裡的人,條件好點兒就會往鎮子裡搬,人往高處走嘛,紀家卻沒有,據說紀家某一代曾有些錢,想著兒子少肯定是妻妾少的緣故,剛好家中攢了點兒家底兒,就多娶了幾個妾侍,結果妻妾相鬥,家宅不寧,唯一的獨子差點兒被某個妾侍給害死了,請醫用藥,把祖輩的老底都倒進去了,還是個病歪歪的樣子,好容易成人得了子,他就去了。
為了這個,那一代的老祖宗就給後輩人都留了話,除非妻子生不出兒子來,否則不能再娶妾了。
差點兒因為妾斷子絕孫的後怕都成為祖訓流傳下來了。
後麵人又從赤貧起家,知道了先輩的苦,尤其是那一命換一命得來的孫子,更是把這個傳統發揚光大了。
到了這一代,正好是第九代,紀家這位媳婦竟是生了第二個男孩兒,當年這個男孩兒降生,簡直是歡天喜地,鞭炮都連著放了好幾日,就想避過小鬼兒窺探。
連名字,都不順著“大郎”的名字往下叫“二郎”,而是跳了一位,成為“三郎”,長到四歲,都不敢起大名,生怕就此被記下來,哪日招了魂兒去。
幸好這三郎降生的時候,大郎都已經十歲了,很懂事了,否則恐怕還要怨憤弟弟爭得了爹娘的寵愛。
“三郎——三郎——”
紀大郎是在林子邊兒發現自家小弟的,四歲的小短腿兒,也不知道怎麼竟然能夠跑這麼遠,對方聽到他喊聲,蹦著腳跟他招手:“在這兒,我在這兒。”
“怎麼跑這麼遠,不許進林子聽到了嗎?你這麼小,野狼一口就能把你叼跑了。”
紀大郎做出凶惡樣子,好像惡狼,嚇唬著小弟,一把把小弟抱起來,就跟老子抱兒子沒什麼分彆的感覺,紀大郎明年就該成親了,快的話,後年也會有個兒子出生了。
彆看紀家總是單傳,但他們家兒子來得還是挺快的,成親三年內,基本上就會有兒子了,然後就是以後的若乾年都沒孩子出生,像是把所有的好運氣都攢在那三年裡頭了。
有算命的說是紀家祖上風水的問題,這種風水若說不好,壞處顯而易見,就這麼一個兒子的命,不小心兒子沒了,那可就是斷子絕孫的後果,若說好,比起彆人家生了多少個女兒都不見兒子,生生為了養女兒窮了家,他們這裡,好說歹說都會有一個兒子保底,總還是好的了。
也有大夫說,其實是紀家的陽氣弱,這個說法是有點兒站不住腳的,因為紀家的媳婦可從來沒覺得自家男人不好。
如紀家這樣的,在婚嫁市場上還算得上是熱門人選,家中積蓄多少不好說,但那青磚大瓦的房子,總是擺在那裡的,再有就是簡單的人際關係,公公婆婆都是好相處的人,沒有亂七八糟的小叔子小姑子。
嫁過去了,三年之內,好歹都有一個兒子打底,比起那些擔憂自己是不是能生男孩兒的媳婦,這種打底就很安心了,可能很多人開始還覺得未必自己也如此,但紀家這麼多代下來,大部分人心中都想,誰嫁到紀家都如此。
這一來,紀大郎的親事就極容易說了,去年就說成了,女方家靜等著嫁過來,知道多了個小叔子還暗自鬆了一口氣,雖說紀家好多代都是三年內得子,但能有一個分散火力的,總是好的。
“爹娘一出門,我就看不住你了是不是,一扭頭就往外跑,外頭有什麼好,那老林子裡,進去了就出不來……”
紀大郎繼續恐嚇小孩兒係列,這可真是把他嚇了一跳,院子門是虛掩著的,他忘了,然後一扭頭,就找不到小弟了。
“哥,柴火,柴火!我撿柴火了!”
紀墨拉著紀大郎的衣領,讓他去看地上那一小堆柴火,也是剛才紀大郎收拾東西嘀咕了一句柴火不多了,他這才出去撿柴火了。
紀家九代單傳到紀墨這裡多出來個枝杈,不僅家裡人疼愛不已,就是外頭人,也不敢碰一下,生怕哪下不好了,自家償命都來不及。
從小到大,紀大郎都是這樣的待遇,村中小孩兒最不愛找他們家的小孩兒一起玩兒,那可真是金貴命,連個替補的都沒有,紀墨自然也是這般待遇,除了一開始他們好奇多出來的這個銀娃娃有什麼不同,之後就又避而遠之了。
紀墨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知道出身農家,很自覺地就想要為家裡做點兒事兒,大的做不了,撿柴火這種事情,再容易不過了,力所能及,能幫還是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