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來了,潮水來了!”
觀潮的人被水花打在身上也全然不顧,抹一把臉上的水珠,一臉興奮地看著那澎湃激蕩的潮水,狹窄的河道仿佛限製了水龍的壯大,讓那水龍不得不昂身而起,若須發僨張,猙獰龍頭,洶湧而來。
水中銀光一閃,若陽光照射在水珠之上反射而成的一點晶亮,不仔細看,甚至無法辨認那是銀色的光,隻當白光一晃而過。
“銀魚,是銀魚!”
“快,快捉住它!”
岸上的人在激動著急,恨不得投身入水,跟那弄潮兒一起,去捕捉水中銀魚。
一側岸上,三層小樓臨窗的位置上,幾個書生正在觀望,其中一人指著那銀魚點點,說:“何兄看,那就是咱們浮川最負盛名的銀魚了,若能吃上一頓銀魚宴,那可真是豪奢啊!”
“不過一條魚,有什麼豪奢可言?”
在他身旁的何兄這樣說著,明顯有幾分不以為意,但還有些好奇,他從京中來,早就聽說過銀魚的名聲,之前想吃而不可得,雖這些人不知道,但對他而言,便有些遷怒銀魚,不願在人前與它好臉。
見何兄如此,說話那書生隻是一笑,手中的扇子輕輕揮動兩下,給他解釋這其中的緣故。
“這銀魚可不好捉,成了精一樣,唯有這樣的潮頭之時,方才好入手,捉到若不馬上吃掉,卻也不好養活,當真是難得。”
一旁青年聽得這沒滋味兒的話,嘴角含笑:“主要還是味美而少,所以難得。”
同聚一處的另一人聞得,不由搖頭:“你二人,還是讀書人,怎地少了幾分見識,不知這銀魚更有另外好處嗎?”
說著他便說了一段故事,講的是那有關銀魚的傳說,說到這浮川銀魚,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生出來的,第一個捕撈到銀魚的人還不太敢吃,腹中一線銀色,看起來便比彆的魚多了分怪異,萬一有毒怎麼辦?
那時是在行船之中,捕魚人就是船夫,見到船夫捕得這種怪魚,船上的書生卻是敢吃的,令船家做了,那銀魚味美,第一口就讓人眼前一亮,之後更是恨不得吞了舌頭去,再後來幾日,據說作詩都多出幾分華美來,似乎腦子都聰慧很多。
有了書生宣傳,便有人廣為傳播銀魚之好,再後來,這銀魚便愈發難以捕捉,有的時候,河麵平靜,明明看到那銀魚在水中穿梭,一網下去,卻是什麼都沒有,當真令人迷惑不解。
更有人自持捉魚的工夫好,用了誘餌都不得其法,最氣人的是,誘餌被吃掉,魚卻沒捉到,連個鱗片都沒有。
再後來,又多了浮川傳說,附近一座大墓被發現,裡麵不少銀葉製品,更有銀魚出沒,便有人傳說這銀魚是墓主人馴養,在墓中得了陰陽造化,這才能夠脫困而出,成為浮川美味。
又有人編出神女故事,隻說銀魚是神女所化,蘊含神力,這才能讓人吃了之後感覺耳聰目明,頗為不凡。
吃銀魚是否能夠讓人更聰明不好說,但的確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品嘗一下銀魚的味美,也正是因為這等高價,才有弄潮兒敢於冒著生命危險在潮水上湧的時候下水捕捉。
“捉到了,捉到了!”
下方的呼聲直衝雲霄,有弄潮兒手上捉到了銀魚,正在向著岸邊而來,岸邊早就等候多時的各家掌櫃紛紛下場,一個個都翹首以盼,等著高價競魚,正在樓上觀潮水的食客們也紛紛探頭,想要看到是否自家酒樓能夠拿下那條銀魚,先嘗為快。
每逢此事,各家酒樓競價,樓上的食客,也有那不甘寂寞的,高聲抬價,隻為先吃到銀魚,享受這難得的美味。
那一副等米下鍋的樣子,著實是有些……何兄微微搖頭,看出一些人其實也是讀書人,覺得他們失了體麵,何等龍肝鳳髓,竟至於此?
這時,那弄潮兒已經上了岸,岸上一個個人紛紛爭價,那弄潮兒也沒等什麼最高價,聽得一個價格差不多,直接就把銀魚轉手了。
這銀魚不如彆的魚,放不久,被捉住之後,竟像是那氣性大的鳥,能夠活活把自己氣死,而銀魚一死,不說味道損失多少,隻說這新鮮程度就打了個折扣,一些人可能還會覺得晦氣。
同是要宰殺了吃,吃活的,吃死的,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價格了。
趁著魚還活著賣了,是最好的。
那接到魚的掌櫃也顧不得得意,第一時間,把魚弄死,腳步匆匆拿著回了自家酒樓,下鍋烹製。
“這下咱們有口福了。”
一個書生看得真切,這就是自家酒樓的掌櫃,麵上一喜,這般道。
其他人也跟著滿心歡喜,靜靜等候。
一條銀魚算不得多大,到了各家酒樓之後,按照各個食客出價,可得價值不等的銀魚肉使用,最次最次,也能喝口魚湯,不至於空等白看。
觀潮吃魚,才是這附近酒樓招徠客人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