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地下,兩片天地,各有不同。
紀墨一時看看上麵,一時看看下麵,上麵的變化是終於看到了著甲的兵士進來,他們的甲胄分明,看著正規有序,並不像是亂匪的樣子,倒像是正規軍,朝廷的兵。
難道真的是滅佛?
他們一路進來,一路燒殺,所有的房間都被進去過,裡麵的東西,很多被帶出來,也有很多直接做了點火之用,其中經書就是最常見的點火之物。
保存良好的經書很容易引燃,點著之後往房頂上一扔,很快,火光就直接衝天了。
這些兵士之間並不廢話,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做什麼的樣子,十分有序地進行著搜撿和破壞,等他們走一圈兒離開,上麵便已經是處處火光了。
一個還在活動的和尚都沒有,那些年輕力壯的和尚被殺死也就算了,那些年長的和尚,沒有反抗隻是坐地念經的和尚,也沒能逃過一死。
橫刀一掃,所向披靡,又哪裡有什麼能夠當做障礙?
刀刃卷了,換新的砍過,實在不行,還有長矛刺穿,人體就好像是柔軟不堪的豆腐,一刺即破,連兵刃入體之聲都幾乎沒有。
一切仿佛一場默劇。
甲胄撞擊之間發出的聲音,腳步踩在地麵發出的聲音,奔跑的,或者還有念經的,再有火燒木料的劈劈啪啪,不時還能聽見倒塌聲,看到那被火焰纏繞的不堪重負的房梁坍塌。
兵過如篦。
等這些甲胄兵士離開,寺內,紀墨眼中所見,已經是一片火海,什麼都沒有了。
大火足足燒了三日,第四日上還有餘燼,水缸之中的水都熬乾了,翻著肚皮的魚,不知道是不是被煮熟了。
下方用力,石板被推起,上麵的水缸移位,終於,年輕的和尚從洞中探出頭來,確定外麵沒問題了,這才帶著人往外走。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化作白地的法華寺。
“師兄,我們該怎麼辦?”
“都走吧,這裡沒什麼好待的了,出去之後就說是還俗的和尚,不會有人計較的。”領頭的和尚說著念了一聲佛號,“現在還俗的和尚多,沒事兒的。”
一眾和尚遲疑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先動,他們對寺廟是有感情的,但這樣巨大的災難之後,又有多少感情值得他們堅守呢?
“師兄保重!”
有一個和尚率先說著,雙手抬起,像是要合十,可最後行了一個抱拳禮,之後一轉頭直接走了。
後麵的和尚也動了,三三兩兩地,跟領頭的和尚告彆,各自散去,遠遠地,能聽到有結伴而行的和尚問要去哪裡,有人說要先回家看看。
“師兄你呢?”
也有人沒有動,詢問領頭的和尚。
“這裡已經沒法兒收撿了,再留在此處,若被查出,恐有麻煩,我也要走了,以後、以後若有機會……”
他沒有說之後的話,顯然一切都是不確定的。
聽到他這樣說,剩下的那幾個和尚也不再木然站在原地了,一個個陸續離開了。
領頭的和尚再要走,往出來處看了一眼,嚇了一跳,洞中竟是還有一個和尚沒走,“師弟,你不走嗎?”
“師兄走吧,我守著這些,就不走了,這裡,總是要有人留下的。”
那和尚指了指洞中的箱子,這些箱子之中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經書佛像,不外此類,或有一二也是孤本,能值三五兩銀子,但也不值得人搭上性命了。
“師弟——”
領頭的和尚想要說什麼,他的臉上有著慚愧之色,可最終也隻是合十而已,一聲佛號,各自離彆。
很快,場麵又靜了下來。
紀墨默然,還真是朝廷滅佛啊,何故如此激烈?
前因後果一樣沒有,讓他看了,總有幾分鬱鬱,何至於此呢?
和尚,能犯什麼錯呢?
不是心存偏袒,隻不過——罷了,已是定局,看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