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收過好多次弟子,每一次都儘心儘力儘可能地把所知道的專業知識教給他們,但他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在考試時間之中,從未見他的那些弟子可有什麼轟動於世的名聲流傳下來。
可能,也是因為所選擇的作品與他們的人生軌跡錯過了吧。
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努力到底能傳多久,又有多少質量,實在是不好說得很。
這一次,他看著那男人因為想要學仙術而發現了走陰術,看著他試著按照書上的法子準備,紀墨的心中莫名就有了一些激動,恨不得在一旁指導,可真的張嘴了,才發現能夠說的似乎也就是書中的那些文字了,實在是已經很是詳細,無可增加了。
男人很聰明,還有錢有閒,一個要求說出去,七八個人跑腿,貼身的小廝一邊嘀咕少爺又作妖了,一邊安排人把男人需要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到他麵前。
一切準備完畢,把所有閒人趕出去,挑個合適的時辰,男人就按照書上所言開始行事。
到了這時,紀墨反而有點兒擔心,這男人的八字如何命數貴重,那些買來的香燭紙錢,是否真的曾經供過,能夠用嗎?
零零碎碎的疑問不斷湧上心頭,紀墨在一旁守著,像是個操心的老媽子一樣,眉心不覺微蹙。
“這個、看起來不難啊!”
男人思索了一會兒那個咒語的事情,書中所寫,又要讓人敢於嘗試,又要不那麼繁雜困難,好像菜譜一樣,每個步驟若是兩行半以上,恐怕少有人能夠看下去,反過來,若是簡簡單單,不到一行的字就是一個步驟,看起來就清爽多了,讓人覺得這道菜的做法十分簡單。
紀墨拿捏著這種程度,儘可能精簡,每一個步驟的文字都不多,但後麵注釋的時候,都會把步驟之中的要點一一詳儘說明,至於其中的感悟之類的,已經都融到故事之中。
既然有人願意看修仙從而記下每一個環節的具體特征,那麼,想必也不會有人拒絕在看走陰術輔助探案的時候,每次走陰的具體情況,且每次都不是那麼一樣,總能夠多記憶兩分的吧。
寫這些的時候,紀墨感覺自己就像是那望子成龍的父母,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識點都揉碎了嚼爛了塞到對方的腦子之中,直接成為對方的營養,其懇切之意,真的是處處都從讀者的角度來反思。
現在看來,好處還是有的。
起碼讓人覺得上手不難,有人敢試了。
試吧,成功了就好,走陰一次就相當於走陰一輩子,這是一種學了就不會再遺忘的法術。
想到夢中所見的姐姐,紀墨就覺得這種認知有點兒慘痛。
但對一些人來說,應該是痛並快樂著吧。
能夠以這種形式見到死去的親人,是否會令人心懷慰藉,是否會令人感慨陰陽相隔原來也不是那麼遙遠。
也許就是家人在遠方,相邀可串門的程度呢?
紙錢點燃,火盆之中很快就有了熱度,飄起的紙灰若黑色的蝴蝶,繞著男人旋轉不休。
男人嘴中喃喃,連他自己也未必能夠聽清的聲音,跟紀墨所知的咒語調子並不一致,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能夠在這種呢喃之中達到某種調頻,然後……
科學地論證一下鬼魂存在是什麼,就是一種不同的波長,跟活著的時候不同的頻率,陰間所在,可以理解為另一根波所在的範圍內,那麼,隻要調整活人和死人的頻率,不說生死可逆,見一見還是能行的。
這也不算是跨越了次元,沒那麼困難。
其難度,總不會比穿越更高,卻能夠產生跟穿越差不多的驚喜,實在是值得一試。
男人嘴中的呢喃突然停了一瞬,時間不長,但那一瞬,就讓紀墨眼中欣喜,還真是個好苗子啊!
這人看起來貴氣,原來不是命格輕就是八字弱,也挺可憐的啊!
他這裡還在高興著男人的一次成功,哪裡想到,下一瞬,男人睜開的眼,近乎滿眼的血紅,一個“恨”字幾乎刻在了臉上,他的麵目瞬間猙獰,“她怎麼敢,怎麼敢!”
一聲聲壓低的怒吼,像是野獸喉嚨間的咆哮,男人好一會兒都是那種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樣子,握著的拳頭恨不得捶地,卻還是忍住了,隻是握著而已。
火盆之中的火快要熄滅的時候,他才醒過神來,急忙把周圍的之前一股腦投入其中,淚水不覺從眼眶而下,怒極而悲,其情可憫。
紀墨被他一雙紅眼嚇了一跳,匆忙退避,差點兒沒有直接穿牆而出,再過來,便見到男人已經收斂了情緒,在一片黑蝶之中,靜靜地看那火焰熄滅,所有的紙錢都化作了一盆紙灰,灰黑脆弱。
外麵的人沒有聽到屋中的動靜,守門的小廝聞到了燒紙的味道,幾次回頭想要往裡麵張望,又都忍住了,並未多加窺視。
等到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開始在門外踱步,像是想要催又不敢出聲的樣子。
他的影子不斷晃悠,屋中人又怎麼看不到呢?
“亂晃什麼,還不進來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