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裡紅妝,半座城都為之熱鬨起來,那樣大排場的婚禮,仿佛還在昨日,眼前,透過紅紗蓋頭,隱約可見他俊逸淺笑的樣子,讓她臉紅心跳。
李家大少爺,誰都知道的斯文君子,她以為最好的夫君,結果……
“你跟表妹,你真的跟表妹……”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相總是如此令人震驚。
真心被當做妹妹的他的表妹,竟然早就跟他有了私情,這兩人背著自己、背著自己……
“姐姐,我也是不得已啊!”
產房之內,本來不能讓未婚女子進入,表妹卻越過了接生婆和丫鬟,來到了她的床邊兒,似乎是嫌棄那難聞的血腥味兒,她並沒有上前,還用帕子輕輕掩了一下口鼻。
“我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我能怎麼辦呢?表哥選擇了我,我能拒絕嗎?我能堅持的,隻是不做妾而已。”
他的表妹不願意做妾,她就要去死,這樣才能給表妹騰出一個正妻的位置來。
有那麼一刻,產床上,她是想要問的,就不能放過她嗎?難道不能和離或……休妻嗎?
“總是李家婦,自然是要歸葬李家祖墳的,姐姐終究生育有功,不能流落在外,讓人說表哥薄情寡義。”
溫柔善良得好似白蓮花一樣的表妹這樣說著,眉宇間還有著我見猶憐的愁緒,柔柔弱弱如同嬌花的表妹跟她明朗的性子完全不同,曾經以為可愛的,現在看,實在是令人作嘔。
可,恐怕隻有她才會如此覺得,那個一直不曾露麵的夫君,她的李郎,可從來不會如此覺得。
原來,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喜歡的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視線所及,一片血紅,最後的那一刻,她隱約聽到了哭聲,屬於嬰兒的哭聲。
那是她對人世最後的牽掛。
許多年後,茫茫然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飄來的魂魄像極了那負心人的樣子,可陰緣相牽,不容錯辨,這就是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娘啊,怎會如此,怎是如此?!”
沒有想到一直以為的母親不是自己的生母,沒想到、沒想到……“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決不能允許那個女人這般欺辱娘親!”
二十多年的時間,足夠他們抹去很多痕跡,包括祠堂裡眾多牌位之中的那一塊兒。
但很多事情,也是不經查的,當年那場熱鬨的婚禮,有誰不知道呢?最終肯定了一切,又明了了一切,不知道是對自己錯認生母多年的懲罰,還是心中有恨,這位李家大少爺一生未婚,卻以李家血脈跟已成厲鬼的娘親定下了約定,李氏血脈,皆可驅策。
這一條的主動權,掌握在了她的手裡。
李家大少爺後來搜集到的種種修煉有關書籍也都給了她,專門建了一個這宅子給她,請了最好的風水先生,專門弄了違反生人居住需求的宅子給她,天然的養陰地加後天的雕琢,那宅子,尋常人住了,十天半月就要生病的,他卻直接規定,所有李氏子孫,成年前都要在那宅子裡住上一個月。
他們的壽命,都由她予取予求。
李家大少爺後來還曾搜集到借陰壽的法子,可他沒有用,當生死大限來臨的時候,他隻對她說:“娘親,我欠了你的,能還的也隻有這些了,等我死後,把我陰壽拿去,你要活著,活得長長久久,看這李家下場,是否能讓你解了心頭之恨。”
言語中,更多悲意。
厲鬼不入輪回,到了這一步,除非成就鬼王,否則就是魂飛魄散。
不值啊,因為這李家,不值啊!
他能想到的,救助自己娘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活下去,長久地活下去,如此才能有機會成就鬼王,也許活得足夠長久,自然就是鬼王了呢?
更上一層境界到底是什麼,誰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也不準備再去探尋了。
半生尋仙為自由,半生問鬼為她求。他這一生,一半都糊塗過了,後麵的一半卻極為清醒,他要救他娘,無論如何都要救。
“好,我知道。”
屬於生時的記憶還有幾分呢?從未養過一日的兒子,又有幾分母愛呢?她都不知道,隻知道她允諾了就會做到,於是,他化作渾噩小鬼之後,她取了他的陰壽,看他在眼前消散,笑著說:“散了好,莫要做鬼,也莫要做人了。”
一年年,她守著諾,守著那個宅子,跟每一個來到宅子小住的李氏子孫結下陰緣,悄然取走他們的陽壽,每次也不取多,就取一些,讓自己能夠清明,能夠思考以後要怎麼做。
不知何時,李氏這些短命鬼還是有人注意到了,還曾有道士上門言說可為其破煞,可他們怎麼會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