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匠小聲給紀墨講解,指點著他去關注這幾處地方。
紀墨微微點頭,孫爺爺也說過一些,卻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不知道是相信自己的管理水平,還是對這些無所顧忌,比如說掌握有克製之法。
王大匠也有克製之法。
新房屋要建造的時候,需要施術設祭,如在地基之下埋鴨子,取的就是“鴨”同“壓”,有壓土鎮宅的說法。
園子建成之後,散養一些鴨子於宅院之中,也有“壓”的意思。
這其實也是厭勝之法,卻是好的那方麵的。
“人多了,便什麼樣的都有,總要注意一些,卻也不必把人都當賊看,咱們這裡還算是好的,我都還有譜,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就是些新來的,多看幾眼也罷了。”
王大匠說的時候不覺心累,習以為常的樣子,紀墨點點頭,也還算是習以為常,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橋梁可是比房屋更容易做手腳的,一個弄不好,便是全線垮塌,而這種垮塌甚至都未必是那下手者真正的意思,對方想要的不過是泄憤,泄憤成什麼樣,就跟自己沒關係了。
不僅是橋梁,其他的地方,也總有這等可算作小人的人物,自己不如意,便也見不得旁人好,再不然就是得不到就毀掉,著實是爛到骨子裡了,對這樣的人,卻又不能一眼看透,便隻能多防備些。
紀墨采取的方法跟王大匠也差不多,分組分責,誰負責哪裡,出了問題就找誰,一個小組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說起來還是用了看似殘酷的連坐法,其不得已之處,卻是真正管理的人都懂的。
隻有獎勵,沒有懲罰,是管不好隊伍的。
而懲罰不重,也無法威懾眾人,自然也是不成的。
可若說要殺一儆百,又下不了那個手,紀墨直到現在,也覺得在這方麵,好人總是被動。壞人卻可隨意,著實是不太公平,卻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
一樣米百樣人,總是如此。
“各人的性子不好掌控,隻看幾個工頭,由他們作準就是了。”
大團體下小團體,遇到事情,隻要找小團體的頭頭,由著他們往下追責便可以了,至於這其中出現的不公,最好不要越級去管,那樣隻會生亂。
有的時候,明知不公而縱容,為的就是保住大局。
這樣的大局觀是孫爺爺也教過的。
紀墨點頭,營造師總的來說包括風水學部分知識,再有營造本身所涉及的建築知識,園林布局,外形設計等等,此外還有就是管理學的知識,究其根本,營造是要建設,而建設就離不了人,管多少人,做多大事兒,自古如此。
從便於管理的角度上來想,營造師不是官職的影響還真的是蠻大的,首先這否定了營造師的權威性,少了由皇帝認可,朝廷賦予的權力威能,管人的時候,未免有幾分“言不正”,若是朝廷派下監察來,這是必然要有的,那麼,兩方矛盾的時候,下頭人自然不知道該聽誰的。
誰官職高聽誰的?
誰專業聽誰的?
矛盾之後的無所適從,自然會降低營造師的威信,說了不聽,再說又如何?難道什麼工程是能夠光憑嘴說出來的嗎?
若是無人幫襯,一個營造師,光杆司令,也是完全不能成事的。
其次是少了直屬。
如今不過幾十年,大家正在漸漸習慣沒有營造師統籌安排的工程如何修建,等到營造師真正成為曆史,同樣都是匠人,憑什麼聽你的不聽我的?
負責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領域,營造師所謂的全麵掌握,在這裡更像是哪個領域都不夠專精,又如何比得過他們那些專精的工匠,最後的結果,上頭的人瞎指揮,下頭的人各有想法,承上啟下的營造師的缺失,也許並不會延誤任何的工程,卻也會讓工程平添幾番波折。
但這些波折也是對比著來的,也就是說,除了王大匠這等經曆過營造師指揮的人明白營造師的重要性,其他的人,恐怕都不會很在意。
即將沒落,這就是營造師目前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