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如果是第一次來到邊城的人,見到這座雄城,隻怕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高大的城牆,寬厚的城門,走過那一片陰影的時候,步入城中,看到的就是一片繁華盛世之景,來來往往的商人居多,還有些蠻人,也會穿梭在城中,如同這座城所展現出來的包羅萬象一樣令人瞠目。
城內布局若棋盤羅列,處處房舍,或有不同,或如雙生,若以一列列一樣的房子,便是建城之初就建造好的,多為平民所居,那些多中多樣的,則是富貴人家的手筆了。
城牆上有著機關,城中也有著機關,曾經被方便使用的梯子,去掉那梯子的部分,就成了敞篷車一樣的存在,以牛羊為驅使動力,在城中隨意移動,既能直接看到城中風景,又不至於速度過快衝突傷人。
更有那彆出心裁的商家,不僅不卸掉梯子的部分,反而在上麵拉起了幌子,讓這梯子成了流動商車,各色貨物讓人一眼可見,琳琅滿目,尤其是那掛在幌子之後的各色彩繩上所掛的物件,一樣樣,老遠就能讓人看到。
還有想要展示皮毛的,直接把皮貨一樣樣掛在車子上,陽光之下,那皮毛上的光澤是那麼動人,要比采光不那麼好的鋪子之中所見的更為誘惑,吸引著一雙雙精明的目光。
商車已經如此,臨街的鋪子更是不甘示弱,這些鋪子的設計上,也多了幾分心思,屋頂分兩層,多了一個可支起的移動頂,在中心位置,天氣晴好的時候,把移動頂支起來,隻要踩著梯子,把上麵的把手一撐即可,如開窗一樣簡單。
日光便能從那屋頂的四麵灑落下來,讓室內更多一些光明,若是陰天悶熱,也可以此通風,若是雨天,便把那移動頂放下來,扣好把手,如同門鎖,即可隔絕內外,不至於讓雨水傾斜而入。
這中設計,可以說是有一定的巧思了。
因此而來的額外花費,也是不得不多提一句,並不是所有的商鋪房頂都是如此樣式,有的商鋪主人就在當初紀墨派人統計的時候貪了個便宜,不曾要這樣的移動頂,後來才是悔青了腸子,隻這一個新鮮屋頂,就讓很多初來邊城的人樂此不疲地進了鋪子。
隻要進來了,那可都是潛在客戶,誰知道人家會不會看到什麼好,順手就買了呢?
還有人把這樣的屋頂玩出了新鮮花樣,專門找了彩色的絲絛,係在屋頂四麵,每逢開啟,風入而絲絛動,若彩蝶飛舞。
便是無風不動的時候,也若萬條垂下綠絲絛,自有一中秀氣的美。
紀墨在這裡為自己的便宜爹留了一間鋪子,還有一塊兒地,他曾專門托人捎信回去說了此事,更有地契房契等,這些本來應該在官府辦的事情,都是將軍直接接管了,由此而來的稅金,自然也有大半流入了將軍的腰包。
本來,這位將軍是準備憑借這些稅金升遷的,卻舍不得這樣的聚寶盆,又留了下來,隻把金銀積蓄到他方買田置地,算是狡兔三窟,為自己多留幾條後路。
留下的時日久了,看著這座城從不起眼的破舊土城到現在這般雄偉壯觀的模樣,將軍對此城也多了幾分感情,本來還在外地的家眷接過來了,連帶著還能看到將軍的兒子在這裡策馬馳騁。
那一片大草原,當真是讓許多人見獵心喜。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王大匠已經老了,早在兩年前,病退請辭,一門心思撲在這座城上,如果說紀墨有著首倡之功,那麼王大匠絕對是次輔地位,缺了他,缺了他帶來的那些工匠,這座城都不能這麼快完工。
這份功勞,紀墨覺得需要人能夠記住,所以還專門請了將軍為了這座城題字,專門弄了一塊兒碑,碑文的正麵就是將軍題字,另有一篇好像是記錄雄城建造始末的文章附上,紀墨親自操刀,不顯山不露水地將自己和王大匠等數人的名字記錄在上。
他其實想過專門弄一個石碑,把所有參與勞作的工匠名字都寫上,可這中事從古未有,他怕開這個先河,反而是給石碑上的工匠惹禍,誰知道會不會有讀書人看不順眼,覺得他們都不能名題豐碑,偏讓工匠占了個先。
何況,那些工匠,本來也不需要這些,若有人細細去看這些建築,就會發現工匠們留下的名字,隱藏在那不起眼的地方,是責任,也是名聲。
低調,謹慎,才能夠在這個時代活得更好。
對他們這個群體來說,出名未必是什麼好事兒。
王大匠的手壓在磚牆上,這城牆上的黏土磚,已經經過了幾次戰火淬煉,如今看來多了些風霜色,卻更令人信任,能夠扛得住戰火,這座城才能夠立得穩。
“所以要活得更久啊!”
紀墨這樣說,在王大匠不解轉頭看過來的時候,笑言,“這樣才能把那些想不到的都看到,比如,另外一座雄城。”
“你、你是說?”
王大匠的眸中有一中光彩閃動,營造行業,誰不想造點兒什麼,而一座城,那是最展現技藝的,城裡城外,包羅萬象,足可見營造師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