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沒頭沒尾,讓紀墨好奇:“怎麼厲害了?”
“要不是你娘,咱們哪裡立得住?”
紀父的性格之中有著跟紀大哥相同的成分,遇到事兒了就走不出來,紀大哥那會兒要不是被自殺的恐懼刺激得清醒了,還不知道要消沉多少時日,看現在都不肯做首飾就知道了。
他連製作間都一步不入,做好的首飾器物都是紀墨給他送出去的。
這心理陰影,看樣子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他如此,紀父當年也差不多,好好的銀作局的職司,正經的有編織,手藝好就能被養一輩子的那種,因為紀大哥沒了。
要不是紀大哥後來尋死嚇到了,後麵他還不知道怎麼再度振作起來,才能走出來。
在這些家庭變故之中,紀母就成了靈魂人物,在父子二人都一蹶不振的時候,是她撐起了這個家。
也是因此,紀父給了她更多的話語權,這些家務事兒上,紀母發話說不許,他是絕對不會跟著唱反調的。
紀父沒有多做解釋,紀墨卻約略明白了一些,恐怕是變故之後,紀母才真正被紀父看在了眼裡,當做平等的可以商量的伴侶了。
坐回位置上,紀父開始做首飾,他就是有感而發,跟紀墨多說了一句,不是正經談心,也沒準備多說。
紀墨也沒再說話,他的單子上,還有一樣首飾盒沒完成,要嵌寶的。
作為鑲嵌用的寶石也是買家出的,因為這個前期磋商就用了好久,把正經的首飾盒圖樣畫出來,哪裡哪裡該用怎樣的寶石,大小是怎樣的之類的,紀墨都做出了一張單子,讓人家按著單子給,也不用提前給,到了鑲嵌的那一步,他再去要。
一來是少了保管貴重物品帶來的風險,二來是讓買家心裡有數,不至於以為賣家從中貪墨。
這後一條,主要是防著大家的小心思,紀墨不貪,管不住彆人不貪,與其事後出問題難以補救,還不如一開始就防患於未然。
早在定製開始的時候,就定下這樣的策略,效果麼,外人看了,更信任他他們的精細,連這樣的小事兒上都這麼讓人放心,再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紀墨畫出的首飾圖冊更是成了某種流行一樣,從紀家首飾鋪開始用,到彆人家首飾鋪也都備上了,如今隨意進一家首飾鋪,看不到他們的圖冊才是稀罕事兒。
就跟去酒樓看菜單點菜一樣,是必要有的一項。
圖冊上的首飾是不上色的,隻怕會有色差造成困擾,最多給大家看個樣子,知道是個怎麼回事兒的東西。
這一次的首飾盒也是,買家先看了圖冊,選定了樣子,紀墨才開始做,因為個性化定製的需求,圖冊也是會有改動的,改動部分也寫在了單子上,做出了說明,這樣的單子一式兩份,固然多用了一張紙,卻也讓人心裡更有底。
讓彆人看著,也格外正規的樣子,潛意識就放了心。
紀墨手中的首飾盒做的是金銀錯,即平填工藝,金絲銀線,金銀薄片,現在器物表麵刻畫出所需圖案的凹槽來,再以金銀等製作相應圖案的薄片或絲線嵌入其中,讓圖案完整,之後再經過打磨拋光等工序,這最基本的製作就完成了。
其中需要留意的是凹槽和圖案的契合度,經受過榫卯的磨煉,紀墨這方麵做得很好,幾乎都沒怎麼費工夫,讓他費神的是創新的描邊工藝,把凹槽特意打得大一圈兒,平填完成之後會有鬆動,但在鬆動的縫隙周圍填充某種材質的料,通過烘烤等手段讓材質凝固並發生色變,就會造成一種暈影的效果,能夠更好地成為圖案的補充。
此外,就是單純的描邊了,像是畫畫時候勾勒出來的圖案邊線。
兩者所需要的料是不同的,這也是紀墨經過藍料的啟發弄出來的,早在他自己弄出貝粉之後,紀父就把藍料的秘方交給了他,紀父會的隻是那一種,紀墨卻在這個基礎上靈活變通,嘗試了好幾種不同的料所得到的不同色彩。
其中,藍色是最穩定的顏色。
不得不說,古人的智慧還是可圈可點的,這方麵,紀墨就差點兒出了問題,他第一次弄這樣的色彩,辛苦調出了一種漸變粉,根據烘烤溫度的不同,能夠讓那種料呈現出不一樣的深淺的粉色來。
小心翼翼弄出那樣一支簪子來,紀墨簡直以為自己要青史留名了,哪裡想到這種顏色極度不穩定,很容易就產生了變色等問題。
那天中午紀墨還說要給紀大哥一個驚喜,結果等到晚上就發現簪子變色,顯然是失敗了,紀大哥對此倒是很有興趣,聽了經過之後還慫恿紀墨再做類似的簪子。
變了顏色之後固然不好看,可這本身算作某種可測溫的簪子,也未嘗不可。
新奇有趣,總是會有人買賬的。紀墨心動了一下,還是拒絕了,萬一有人以此為售賣劣質產品的實證來找事兒呢?他該怎麼證明他本來賣的就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