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沒等到鳳冠的賞賜,有來自家中的書信輾轉送來,紀父病重。
古代的交通總是令人堪憂,書信已經是七個月前寫的了,這會兒還不知道怎樣,紀墨心中擔憂,就跟監工請假,表示要回家看看。
這也是人之常情,銀作局並不是坐監獄,不會把人關進來就不放出去了,事實上,他們每天都能進出,隻要完成自己手頭的工作,就能隨便出入大門,但這種長時間不在崗,就一定要請假了。
原因是合理合法的,朝堂上,還能允許大臣丁憂呐,銀作局也不會不讓人孝敬父母。
監工仔細詢問了紀家的住址,估量著給了一個還算寬綽的時間,讓紀墨速去速回,不要在路上耽誤。
紀墨應下,收拾了東西,就匆匆離開了。
一路無話,到了家中,滿麵風霜,見了紀大哥,他一臉震驚:“怎麼就回來了?”
反應過來,又是咒罵:“你這個白眼狼,去信都多久了,你竟是現在才來,有什麼用,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他這裡擺足了大哥的威風,才讓紀墨去牌位前祭拜。
時間的確是晚了,看到供桌上頭的兩個牌位,紀墨愣了:“怎麼……”
“早年娘身體不好,爹一去,她就撐不住了……”
紀大哥歎息著,遞過香來,讓紀墨上香。
“你說說你,怎麼狠心,竟是一去那麼多年,隻說進去了,爹臨了都念叨著,隻往門口看,就是想要見你,可你——”
紀大哥說著,抬手就往紀墨的後背上打,他的年齡也不輕了,這會兒七情上麵,更顯蒼老。
紀墨沒解釋那送信的不靠譜,臨時有了事兒,耽誤了些時候,這種事兒,也沒什麼必要解釋,邊睡他得了信,立刻就回來,這麼遠,也未必還能見到最後一麵,隻是到底有些遺憾。
供奉牌位的地方是紀父紀母的臥室,如今紀家的格局又有變化,紀墨從房間出來,沒見到紀二哥人影,問了一聲。
“你要找你二哥,隻管去,就在鎮子上,東頭的人家!”
紀大哥口氣不好,等在外頭的大嫂露出尷尬的笑,多少年了,她的性子似乎還是那般,可到底上了年紀,也不是那麼避諱跟小叔子說話,接口說了後麵的事兒。
紀父去後沒多久,紀母就跟著走了,一句話交代都沒有的。
喪父喪母,連著來了兩次,誰的心情都不好,正好紀墨名下的那點兒東西,原來都是紀父收著的,他不在了,紀母也沒個交代就走了,紀大哥就說自己是大哥要管著,紀二哥哪裡肯聽,於是兩人又吵起來。
沒了父母壓製,本來就不和的兩人越吵火氣越大,到最後,話都說絕了,本來就分了產,也沒什麼好糾結的,直接就此分了家。
紀二哥總在外麵跑,竟是早就在鎮子上另外置了一處房產,這也是他拿自己那份錢買的,本來沒什麼可瞞的,可他偏偏誰都沒說,於是這會兒搬家迅速,讓紀大哥探聽出來,原來那房子早就買了,還沒讓父母知道。
這就成了錯,又鬨了一場。
紀墨名下的那點兒出息,一家一半,也就此分了賬。
還說是紀墨名下,可紀墨知道,就算自己要回來,那點兒東西隻怕也不可能原樣回到自己手裡,相當於紀大哥和紀二哥兄弟倆,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又給平分了。
總之,就這樣,紀二哥帶著自己那一家分過去住了,這邊兒就剩下了紀大哥一家。
紀大哥也是個能耐的,見他們走了,就直接把他們那邊兒的鎖給撬開了,讓自己兒子住進去當了新房。
兩家距離不算很遠,紀二哥聽到消息回來看了,又鬨了一場,知道房子是要不回來了,就跟紀大哥說要讓他花錢,全當是他買下來的房產,紀大哥哪裡肯出錢,又鬨了一場。
不過幾個月,兩人之間那微薄的兄弟情都快鬨得差不多了儘了,以至於這會兒紀大哥聽到紀二哥就沒好氣。
“你要是去找他,以後就彆認我這個大哥!”
紀大哥撂下一句氣話,沒理會紀墨,扭頭就進屋了,好似也不準備招待紀墨的樣子。
大嫂依舊老實,卻敢說話了一些,小聲對紀墨說:“彆理他,還生氣呐。”
兄弟之間的事兒,她不好多說什麼,複述一下事情經過就是了,還給紀墨說了紀二哥現在的具體位置,“好不容易回來了,總要見一見,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這一句帶著些試探,目光還有些閃爍。
紀墨要是留下來,屬於他的那一份錢,還還是不還。
這錢每一年都不多,可這些年下來,再有紀父紀母去後留下的那份屬於他們的遺產——這些年,大嫂也多了幾分精明,總是要為自家的孩子多考慮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