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不知道跟上麵通融一下,多少低低頭,當年你的樂可是有大人喜歡的!”
“都怪你,都是從你開始,我況家走了背運……”
人多了,七嘴八舌的,況遠都聽不到況父的說話,他們都在責怪況遠,一個個,目光之中都是仇恨一般。
況遠冷然一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做不了的,我也管不了了,爹,你也不要說我不孝順,實在是我現在也是個當爹的,走不開,陪不了您了!”
說完,他就拉著紀墨轉身上了馬車,並沒有再跟況父多說,可馬車的簾子才放下來,紀墨就看到況遠的眼都紅了。
心痛嗎?
傷心嗎?
“咱們其實也沒必要非要回山上,不行就跟著後麵慢慢走好了,不管彆人,總要給爺爺打理一二,不讓爺爺難過。”
紀墨從旁出著主意。
況遠搖頭:“不行的,你也看到了,他們都不讓我靠近父親,又哪裡能夠容我孝順父親呢?不把那些嘴喂飽,我的父親就會餓死,可若是我不出現,他們總也不能太過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若是全族遭難,連著況遠和紀墨都未能走脫,況家之人,恐怕又是一種互相扶持的風骨了。
可現在,眼睜睜看著有人不受苦,自己又憑什麼一定要受苦呢?
世間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一個不公了。
差役從亭中走出,要上路了。
他們扯著鎖鏈,那鎖鏈上的人,就好像是一個串一個的螞蚱,再也蹦躂不起來了。
雜音遠去,那些人顧不得埋怨憤恨了。
紀墨抽出身上帶著的笛子,緩緩吹奏起來,悠然一曲小調,全當送彆。
馬車是紀辰準備的,況遠從一旁的箱子中取出琴來,香氣冉冉,琴聲嫋嫋,悠然而遠,權做送彆。
這件事完了,他們也沒有再回城,馬車直接回到了山上的宅子去,比來時的急切,回去的時候就輕鬆多了,心中了了一件事。
“我們為什麼不在府城定居?”
紀墨終於能夠問這個問題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都沒顧忌紀辰也在馬車上,直接問了。
況遠還沒回答,紀辰先皺著眉喝止了他的問題,況遠就順勢不說話了。
沉默似乎也是一種回答。
紀墨沒有再問,乖乖跟著回到了宅子之中,不用況遠吩咐,該練習練習,他有著完整的學習計劃,耽誤了這幾天,補上就可以了。
況遠和紀辰在廳堂坐下,許久無言。
“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
紀辰先開口,說得是況父。
多年相伴,兩人之間的確是心意相通的,某些話,不用細說,就能讓對方聽明白。
況遠沉默許久,“我知道。”
父子之間的感情該有多深呢?
他從來不理解他。
他同樣也不理解他。
沒有對錯,隻有想或不想罷了。
“你若要定居府城,那個院子,我也買下來了,住在那裡就可以了……”
“你要趕我走?!”
紀辰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了況遠極富有生氣的怒瞪,像是為此而委屈憤懣一樣。
“不是。”
紀辰張了張嘴,隻覺得幾天不來,這裡的下人就懶了,廳堂之中的灰塵之氣,太大了,讓人覺得嗓子乾癢,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你若是願意住,就繼續住著吧。”
這一句之後,紀辰起身要走。
況遠輕輕“嗬”了一聲,像是一個回應,他不肯低頭,在這個人麵前,他不能低頭。
也就不能說那一聲“謝”,否則,他這麼多年的憤恨,就像是一個笑話,讓他再難支撐的笑話。
紀辰走了。
廳堂空寂,像是再沒有人了,一片死寂。
況遠坐在桌旁,靜靜地,沒有動,連呼吸仿佛都消失了,若墳墓之中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