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相思曲》,實在是太過直白了,一點兒美感都沒有。”
有學生裝模樣的人這樣說,那是一種上衣下褲的學生裝,褲子是直筒褲,衣裳是中排扣,有幾個頭上還帶著帽子,那是一種規規矩矩的方正帽,看起來有幾分像是學士帽,隻沒那個高度罷了。
“這是……”
紀墨有些不敢辨認,這種從未見過的服裝風格有些像是現代了,卻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時間變化這麼快的嗎?
還是這個世界發展太快了?
“那你說什麼好?那些老掉牙的曲子,哪裡好了!”
有人跟那學生爭論,正在爭論的時候,有曲子的聲音傳來,是《鳳凰引》。
才聽了十來秒,紀墨就知道是什麼曲子,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那聲音嫋嫋而來,不知其所在之處,直到順著聲音看到那電線杆上的大喇叭,紀墨才隱約有些明白,廣播啊!
“你聽,這是什麼?”
學生指著大喇叭問。
“是……”
那人正要回答,又被學生搶了話頭去,“是《鳳凰引》,知道什麼叫做鳳凰引嗎?引鳳引凰引姻緣,全曲沒有一個音符說相思,也沒有一個音符不是相思,這樣的曲子,才更美……不需要一句歌詞也是美的,反而是那歌詞,畫蛇添足,完全無用。”
“怎麼能這樣說呢?歌詞能夠讓人更好理解啊!不然,你看現在有幾人明白《鳳凰引》那樣的古曲到底在說什麼!它已經過時了!”
那人不肯苟同學生的觀點,與之爭論,兩個人,說得聲音大了,周圍又聚過來一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兩派分明。
大喇叭之中,《鳳凰引》的曲子還沒有停歇,紀墨飄過去,看到了那在室內安坐彈琴的學生,他的容貌端肅,即便穿著這樣沒什麼古意的學生裝,彈琴的一招一式卻也都是紀墨熟悉的樣子。
怎麼可能不熟悉呢?
樂器都沒變過,那就是古琴啊!
“況笙,你彈得真好!”
一曲終了,在他身邊兒的一個女學生這樣說著,比起男生的直筒褲,女學生的黑色長裙就多出了幾分女性的柔美。
長長的黑發盤了一個小小的發髻,大部分發絲還是披散著的,一支碧玉發簪算是她全身上下最昂貴的裝飾了,卻又過分素雅淡然了些。
“還好,總不能把祖宗的東西都丟了。”
況笙這樣說著,仔細擦過了琴弦,再把古琴收好,裝在木製的琴匣之中帶走,那琴匣也很有幾分古意,上麵雕刻的花樣之類的,看起來就是古代的東西。
“況笙,我聽說你家有很多樂器,能夠放滿一個房間,你都會彈嗎?”
女學生說著,跟上了況笙的腳步,一同往外走。
“都會,隻是彈得不好。”
況笙謙虛著。
聽他這樣說,紀墨愈發肯定,這況笙就是況家人,也隻有況家的傳承,會要求子弟學習那麼多的樂器。
不由得,紀墨又憶起了況遠曾經說過的故事,況家人也不是所有都愛學習樂器的,況遠曾經有個兄弟,為了不學樂器,故意弄折了自己的手指,卻萬萬沒想到,即便是這樣也要學,還有人鼓勵他說什麼身殘誌堅之類的話。
當時紀墨聽了隻是一笑,笑過之後也要感慨傳承的不易,不是這樣的強製手段形成的規矩,又哪裡能夠保證一個樂師世家的流傳,真的以為代代人都是樂師很容易嗎?
犧牲其他所有的興趣愛好,專一此道,其中艱難,又有多少人曾被抹殺才華,隻走這條路,走得平庸而抑鬱?
如況遠那樣的天才,又要多久才能出現一個呢?
【請選擇時間,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七千年… …】
“四千年。”
選擇了時間之後,紀墨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什麼都沒了,是沒有再傳承下去嗎?
紀墨皺眉,不可能吧,這樣的樂,已經有那麼多人會了,就算是批駁古曲,全都愛了新樂,也不至於一個會的人都沒有了吧,況家人呢?但凡還有一個況家人,《鳳凰引》就不會失傳,那首曲子,對況家人的意義,絕不一般。
可,為什麼會……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紀墨心中不安,好似有什麼無法預知的事情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悄然發生,改變了一整個世界的終局。
難道又是一個全滅?
心緒有片刻的不寧,很快又淡定下來,無論是怎樣的結局,既然無法更改,就隻能接受了。
“罷了,總是曲終人散。”
紀墨輕歎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