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可能師徒緣分早就斷了。
晚間吃了飯就睡覺,山中無事,也沒什麼需要費燭火的地方,就著月光也能講話,更多的是沒什麼話好講,各自蒙頭大睡。
天亮了之後又是新的一天,跟前一天一樣,吃了早飯,祝容就把紀墨帶到山穀中,讓他繼續練習,自己轉身就往彆處去了。
等到在回來的時候,手上又多了一隻灰撲撲的兔子,背後的背簍之中也有了些野菜果子之類的東西。
“走吧,回去吃飯。”
祝容招呼一聲,都沒往裡麵走。
紀墨無奈,隻能放下小鼓,跟著出去,等到飯後再來的時候,他叫住了祝容,主動給他展示了自己練習的成果。
“呼吸得來的‘氣’是要運用的。”
紀墨說著,深吸一口氣,拿著鼓槌在鼓上重重敲下,這一聲就跟之前的不同,像是直接砸在了人心上。
兩天,兩天之間能夠砸出這一下,祝容都不由驚訝,雖有之前“學得快”的印象在,但在戰樂上也如此有天賦,簡直是……他的眸中神色有些複雜,若是自己也有這般天資,可能那時候就不會……
祝容靜等著紀墨之後的動作,可紀墨之後就沒有動作了,看著祝容,略有幾分尷尬地請教:“師父,吸氣之後我知道如何運用這股‘氣’,使其化為‘力’,轉而為‘音’,可呼氣的時候,‘氣’泄了出去,如何助‘力’呢?”
沒有這樣的“力”,就無法有那動人心魄的“音”,更加不能成就一首戰樂。
這其中的轉化,紀墨明白了,卻隻明白了一半。
祝容瞪了紀墨一眼,還以為是天縱奇才,原來也就是這樣,緩緩放鬆,在紀墨不解的目光中,祝容接過紀墨手中的鼓槌,在小鼓上敲了兩下,這連續兩聲,顯然並沒有紀墨適才所敲擊出來的聲音更加有力,更加震動人心,卻是讓紀墨恍然明白了什麼。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摸摸頭腦勺,聰明人做蠢事,總是格外地蠢。
“明白了?”祝容的聲音似有幾分揶揄。
紀墨連連點頭:“明白了,明白了,是我剛才犯蠢了。”
鼓樂聽起來都是鼓點的連續,可在鼓點跟鼓點之間還是有停頓的,這種停頓就正好是呼氣的時間,即不需要用“力”的時間,因節奏的不同,呼吸的頻率,呼吸的深度也是不同的。
這一條紀墨早就知道,如今不過是再溫習一遍。
真是的,這麼簡單,怎麼之前就跟蠢了一樣,就是沒想到呢?
在祝容麵前重新演奏了一遍這一小段旋律,沒有任何的問題,很好,能夠達到震動人心的效果了。
紀墨在演奏的時候,自己的心也是跟著震動的,果然,這種鼓樂不分敵我,一視同仁。
不同的是,鼓槌掌握在自己手中,鼓點就在自己心中,所以這種震動並沒有起到什麼反效果,反而像是在助威一樣,能夠讓樂聲發揮出最大的效果來。
如同心音傳遞到天地之間,又收到天地的正向反饋,很是酣暢淋漓。
有了這個開頭之後,再學其他的戰樂,紀墨覺得越學越順,再也不曾有卡頓,幾乎都能一遍學過,祝容現場教,現場考,從來不拖延,之後也並不讓紀墨多加練習。
這跟之前那些學習就不一樣了。
“為何不能多多練習呢?”
紀墨不是很習慣這種學會了就不再練的情況,以前學習樂曲,就算是學會了,也要隔三差五練一練,才能夠保證感覺不變,手感不失,怎麼戰樂就不用練了?
“你若是不會,還可練習,已經會了,就不必多練。”
祝容給出的回答讓人聽不明白,紀墨直接問了。
“戰樂傷人傷己,從未有樂師擅戰樂而長壽者。”
祝容的回答直擊真相,讓紀墨聽得一愣,“短命?”
那種震動的確是讓人血脈賁張,又因為戰樂的節奏並不是一個令人舒服的節奏,一個個鼓點都如落石一樣砸在心上,學會的喜悅之後,的確是不那麼舒服,但這種不舒服被紀墨當做了勞累,沒察覺竟然是某種不好的因素在影響身體。
他微微皺眉,他以為戰樂帶來的傷害隻是震懾,原來還有這樣的如同慢性毒、藥一樣的傷害嗎?
潛移默化,悄然無聲,在發現之後就沒辦法改變已經被破壞的身體的現狀?
紀墨曾經當過醫師,他為自己診斷,並沒有發現這方麵的苗頭,可既然祝容這樣說,想必是確有其事,說不得這種慢性病一樣的問題要過好久才會發作,發作之後就是無藥可醫的那種?
“師父曾見過那樣短命的樂師?”
紀墨詢問。
有幾分好奇想要求證,如果祝容這話隻是人雲亦雲,那麼,也未必真的如此。
古代造成短命的因素不要太多,各方麵的條件都不太好,短命本來就是常事,如果一定要說跟戰樂有關,是否太牽強呢?
“戰樂者,歿於心。”
祝容似看出紀墨所疑,一句話給他解釋,那總是在心上響徹的震動,最終也將引發心疾而亡。
哦,職業病啊!紀墨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