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跟著中年男人合夥說了說小孩兒的渣爹是怎樣的豬狗不如的東西,先從桃色糾紛說起,再說到孩子身上,年輕人動作熟練地扒拉開小孩兒的衣裳,讓中年男人看他身上的傷。
皮包骨一樣的小身板上,交錯縱橫,都是傷痕,刀傷燙傷,一樣不缺,年輕人好似很憐惜一樣不停嘖嘖有聲,“攤上那樣的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沒見誰家打兒子是往死裡打的,喪了良心的東西……”
他說著說著,還很有些義憤填膺。
中年男人就沒那麼上頭了,冷哼著:“去去去,你看誰家可憐領誰家去,我這裡沒那麼多可憐,都是自己投胎不好,怪誰!”
怪係統!
紀墨心中接了一句,再沒想到這家環境是這樣的,他試圖做過改善,可惜渣爹不當人啊!
動是錯,靜是錯,聽話是錯,不聽話還是錯,那種動輒得咎的狀態,若真是個孩子,恐怕都得驚懼而死,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才不是錯,上一刻好像把你忽略了,自以為安全了,下一刻,門栓從天而降,直接打在身上,疼痛入骨,當下就要被抽飛了,接著就是劈頭蓋臉的打罵,聽著好像有道理,其實全沒道理的罵聲中,那可真是活著都浪費糧食。
紀墨的腿本來是好的,是後來被渣爹打斷沒養好跛了的。
才五歲,就已經習慣性脫臼了,動不動就被拉扯著胳膊腿兒拽過來拽過去,小孩子的胳膊腿兒有多結實,沒有直接被扯斷都算是小孩兒聰明知道順著力道走了,即便如此,還是多有骨折之事。
偏還沒有好辦法養傷,最要命的是,根本沒藥。
發燒躺在地上乾熬是什麼樣的感覺,蟑螂爬過臉上,老鼠啃食指頭是什麼樣的感覺?
真的是差一點兒就成了死屍了。
在確定渣爹絕對不是師父之後,紀墨想要做的就是逃走,奈何院牆不高卻足夠擋住一個營養不良,沒什麼力氣的孩子了。
千辛萬苦,抓住某個機會獲得周圍人的憐惜,以為能夠好過點兒了,結果可好,鄰居幫忙勸一句,渣爹回來一頓打。
紀墨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這都什麼玩意兒啊,這種狗東西,怎麼能夠當爹!當人都不配。
有本事不要生,生了往死裡打是幾個意思?!
有的時候,紀墨都恨不得此生是個女孩兒,這樣就可以被順利賣出去,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不至於死得這樣痛苦。
於是,又想辦法,又“鬥智鬥勇”,終於……終於啊……有了現在的機會,能夠見到一個可能是師父的人選了。
年輕人嘴裡說得輕鬆,好像是族老多麼憐惜這小孩兒,方才給他找了去處,紀墨心中辯想,分明是自己明示暗示,恨不得心樂直接上,這才得了現在的“好處”,真的以為男丁就很受重視了嗎?
他這麼小,還不見得能不能長成,說投資都太早了,犯不著為他的事兒操心落人情。
中年男人聽著不為所動,哪怕是看到紀墨被展示出來的一身傷痕,也隻是冷哼,眼神之中真的是一點兒動容都沒有的。
年輕人也不失望,把紀墨往前一推,直接說:“人我是帶到了,五叔你要留就留,留著打掃院子也是好的,總要個人幫忙嘛!”
說完,他扭頭就跑,關門使力大了點兒,門板反震,又開了個縫,剛好容紀墨看到他飛快奔走的背影。
行,跑得挺快。
“小兔崽子!”
中年男人叫罵著,聲調像是急了,人卻不帶挪窩的,還在遠處坐著,像是懶得動彈,再瞥一眼老實關門的紀墨,直接衝他招手:“過來,讓我看看,這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不是什麼好腔調,不過這意思,應該不是要把自己退回去。
紀墨慢慢挪動著步子上前,很想快,可快不了,一來是腿上不好,快了愈發狼狽,二來就是習慣性脫臼的事情了,速度快了,一個寸勁兒,可能就直接脫臼,聽著“哢嚓”“哢嚓”響,都能當骷髏行走的聲音了。
外表也像,臉上都沒肉的。
紀墨抿了抿唇,對中年男人露出一個小小的好像是笑容的表情,他很想要歡快討好對方,奈何受過那樣的苦難,再沒心沒肺笑得開心,恐怕也不是什麼令人樂於接受的事情。
悠著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