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有我天機閣的風範了。”
師兄讚了一句,這一句讚讓紀墨有些意外,“天機閣的風範,師兄指的是什麼?含而不露嗎?”
“自然。”
師兄這幾年也有了曆練,說起來的時候感受就更深一些,他說起了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事情,跟紀墨的性格不同,他本來就是那種會故弄玄虛的性子,混得最好的時候,差點兒成為某位王爺的座上賓,還是後來覺得不對頭,這才悄然逃走了。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一說這個世界的局麵了,朝廷對民眾的管理還是很不錯的,大體上是一種和平而繁盛的表相,可深處,屬於這個國家的亂象已經在積攢中了。
其一也是最表相的一條就是皇位傳承問題,幾個已經成人的皇子都各自被封了王爵,剩下的,再進一步,就是太子了,可太子遲遲未立,像是懸在驢子前麵的紅蘿卜,吊著人的心思。
也讓一眾想要謀一個從龍之功的人不知道何去何從,往哪一家下注都會擔心最後血本無歸。
師兄碰到的就是那樣的情況,有人看他出身天機閣,又的確闖下了一點兒小名聲,就準備包裝一下,把他當做人才推薦給上麵,以此獲得上麵的欣賞,而師兄也不傻,偷偷去看了那位王爺的尊榮,是離得老遠看的,未必十分準,但感覺十分不好,於是偷偷溜走。
若不是感覺十分不好,他是真的敢往上搏一搏的,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不就是為了名為了利嗎?
其二就是官員的**問題,這方麵,紀墨或許能夠有點兒發言權,他不如師兄,已經混到了高層,這幾年,紀墨最好的戰績就是在富商那裡獲得的禮遇,不止這一位富商,還有其他的富商,他們的生意,凡是要做成,必然都是要給上麵人送禮的,還有的,乾脆就是官商勾結,且勾結得不加掩飾,能夠在街麵上放話讓苦主去衙門告狀,若是衙門受理,直接跟苦主姓之類的話。
其三就是商人製造的亂局了,囤積居奇,從來不是現代才有的專利,這部分造成的影響,積累出來的民怨,一邊朱門酒肉臭,一邊路有凍死骨的對比,哪怕是紀墨,也有種暗暗的心驚之感。
想到這裡,紀墨再開口就問了:“師兄為何突然要返回山中?”
不久前,兩人相遇,師兄跟紀墨說自己這趟是要會天機閣中的,若是不出意外,可能也會當幾回先生,在教學的過程中,也好整理這幾年的收獲,總結經驗。
“你沒發現嗎?這天地間的氣機已經亂了。”
對相師來說,這天地之間的所有人和物,都是有氣機的,當氣機交感,他們就能做到算命,做到預知,甚至借運之事,可是當氣機混亂的時候,所帶來的準或不準的代價也在加大。
如果對一個相師來說,平常的準確度能夠達到十分之五,所承受的代價在十分之六,那麼在氣機混亂之後,這個準確度可能會下降到十分之三,但所承受的代價也許是十分之七,或者十分之八。
這個數據並不十分準確,卻足以說明在這方麵付出遠遠大於收獲。
相師再怎麼福薄命賤,也不會把自己的命白白送在外麵,何況所得小於所失,再不會做買賣的人,也會覺得不劃算,該收手了。
“兩年前我能被推上去就覺得不對,在我之前的前輩高人可不算少,怎麼不見他們摻和到這樣的渾水之中,若說膽小,我卻不這麼覺得,能夠做相師,就不是膽子小的人,為了名聲富貴,大家都想要搏一搏,可為什麼不見他們呢?”
師兄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舉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倒得太慢,灑出來一些,濕了手指和衣袖,他混若未覺,再要放好酒壺的時候,那青玉酒壺竟是壓在了袖子上,隨著手臂離開,“噗通”,酒壺掉入了水中。
咕嘟咕嘟幾個水泡冒上來,夾雜在行船的漣漪中,迅速遠去,師兄混若未見,把杯中酒一口飲儘,繼續道:“後來我又發現自己的相麵不那麼準了,這種東西,彆人不說,咱們自己都是有感覺的,可比那些追捧真實多了……”
“是因為氣機亂了?”
紀墨沒有在意那掉落水中的酒壺,喃喃自語著,這方麵的感覺,他不是沒有,但相較於師兄的敏感,知機而退,他這裡就遲鈍多了,天地的氣機,這種大課題,還真是先生從未講過的,他這幾年積累了基層經驗,卻少了跟上層,乃至於同行的交流渠道,便不似師兄這般,敏銳而準確地判斷因由。
如今聽到師兄說來,方才恍然,隨著這一“恍然”,專業知識點也隨之增長了可憐巴巴的一點,再看這世間的萬物,明明還是那個風光秀美的景色,卻似看到天地之間多出一股混沌之氣來,若白霧覆蓋四野,所有身處其中的人和物,都呈現出一種朦朧美來,讓人看得不再那麼清楚。
如果說一個人和其他人,其他事物之間的聯係是一根線的話,那麼,現在這根線就完美地隱藏在霧氣之中,無法再憑借肉眼分辨。
“是,氣機亂了,在我之前,已經有人發現,並且迅速離開了這等是非場,我捉摸著,也該避一避才是,否則就是白白毀了名聲。”
名聲積攢不易,毀掉卻很容易,若是再待下去,一次比一次算得不準,遲早都是要壞了人和,殃及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