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寒雪飄零,國公府宴廳暖氣堂堂,廳內四側皆有炭爐。
兩排宴幾上皆擺放菜肴果蔬,府內丫鬟在一旁伺候,為桌上瓷杯斟酒,來者皆是國公府親絡之人,宴席上也顯得格外自在自得,氣氛溫和。
正上座的老太太雍容華貴,發髻雪白,皺紋布滿卻仍顯慈眉善目,掛著微笑看著低下的後生姑娘,兒孫滿堂,人生幸事。
而在她側邊的衛國公五官端正,看似頗為正氣,眼帶笑意,其樂融融。
今日國公府上下皆聚在廳中,養身念佛的穆老夫人也出了清淨的苑子,可見國公府對著唯一的嫡子多看重。
國公世子穆奕坐於上座左側,樣貌俊逸,一襲淡藍華服稱得身姿挺拔,氣宇上佳,目光時而瞥向宴廳隔擋屏風,卻遲遲不見來人入門來。
同窗蘇塵走到他身旁來坐下邀酒賀辰,他才轉移注意,舉杯與之共飲。
蘇塵自來行徑輕佻,攬著穆奕的肩笑道:“你這心不在焉的,怎麼,盼著薛家小姐呢?今兒落雪,姑娘家遲了些,你著急什麼。”
穆奕哼哼兩聲,對他的話置之不理。
而正座上的穆老夫人目光在眾人之中掃來掃去,開口道:“小意歡怎麼還沒來,老身都等著急了。”
在場眾人的閒談聲停了些,老夫人這不是第一次詢問了。
廳中袁管家躬著身笑道:“剛剛不是才回老夫人的話嗎,這正讓人去領過來,思量著快到了。”
宋家如今出的事,老太太尚還不知道,前幾日就還念了幾聲那宋家二小姐。
國公府人本找個說辭推脫過去,老太太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更為執拗,定要見宋二小姐。
穆奕瞧向老夫人,在大理寺見到宋意歡的事還掛在他心頭,思來想去,心裡總是不快活,是他在祖母跟前念叨了幾句。
便是偏偏要把宋意歡叫來,瞧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竟對他不理不睬。
穆老夫人轉動著手裡的翡翠佛珠,喃喃不解:“剛剛回了話嗎……”
袁貴道:“回了,老夫人。”
這話語剛落下,廳外走進來一個布衣小廝,躬著身道:“老夫人,國公爺,宋二小姐到了。”
穆老夫人眉開眼笑起來,道:“快讓人進來,許久沒見到人來探望,老身想著了。”
身旁衛國公略微低眉,小廝領了他的眼神便退下去。
不過片刻,身著碧色衣裙的宋意歡從七扇水墨屏風外走進來,姝容明媚,婷婷玉立。
宋家二小姐,整個國公府怕是隻有穆老夫人在等著她了,所有人在配合老夫人而已,不見得對她是歡迎的。
宋意歡望向宴席中的人,上座中的國公夫人端正和雅,容貌姣好,卻使得她心緒微沉。
穆奕的母親楊梅淩,出身官世之家,最為抵觸她同穆世子婚事的便是國公夫人,明裡暗裡的厭棄於她。
永遠忘不掉的是前世國公夫人那嘲諷且冷漠的眼神,分明知道她是清白的,分明知道她是被人誣陷。
卻一口咬定親眼見宋意歡與蘇家之子蘇塵通奸,害得她身負罵名,著人詆毀。
而可笑的是,正此時,那個蘇家之子正坐於宴席之中。
宋意歡輕瞥那神色自若的蘇塵,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此人為禮部尚書嫡子,前世遭了誣陷之後,便出麵為她辯解,隻可惜無一人相信。
宋意歡停在廳正中福身,僅道一句:“意歡給老夫人問安。”
在這裡,她隻識得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見此,對身側的國公夫婦笑道:“真是小意歡來了。”
說罷,便朝著宋意歡招手,溫和道:“過來讓祖母瞧瞧,許久不來,莫變了模樣。”
宋意歡嫣然淺笑,蓮步輕移走上前,一如前世那般,有穆老夫人在,她不至於過於緊張。
左側宴桌旁的穆奕瞥望著宋意歡,暗自蹙眉,口裡說著他彆擾她,今日他的生辰宴,還不是趕著來了麼,還真當她有多出息呢。
“還是以前那般乖巧,怎麼不常來看看祖母啊,莫不是把祖母忘了。”穆老夫人對宋意歡道。
一旁國公夫人笑了笑,插過話來:“宋家近來繁忙,意歡自來不喜出門,冬日嚴寒的,哪能常來啊。”
老夫人則遲疑道:“…是這樣嗎?”
宋意歡隻抿唇一笑,並不打算反駁:“意歡的錯,待過了這段時日,若還有機會再來國公府,再好生探望老夫人。”
穆老夫人道:“什麼是若有機會,宋家與國公府不必太多拘束,來見祖母,你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