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部之上隻剩一團模糊的血肉碎骨, 衛亭鬆開手後,三三的小身體軟軟地斜到喬葉身上,膝頭的風衣上很快擴散開一大片血跡。
喬葉僵在原地, 不敢眨眼,也不敢低頭。
她跟著燈籠樹出了實驗廠, 發現燈籠沒惹事後,為了找那隻SS階喪屍順道拐去了副實驗廠, 在那裡, 她遇到了三三。
一個人在荒草瘋長到天上的地方玩,梳著漆黑短短的童發, 睜著烏黑水靈的大眼睛, 問她有沒有見到她哥哥, 要她陪她一起玩。
後來整座島被檸檬海霧包圍,兩個人借助小土豆的天賦變成海鷗逃離,她不小心被海霧抓住, 小海鷗飛得很開心,什麼都不懂,但還是立刻朝她猛衝下來。
還有剛剛塞到她嘴裡的糖, 還沒化完, 香甜清冽, 是夏天一樣的西瓜味道。
喬葉低下頭, 在兩人驚詫的目光下, 握住三三撒開的小手,“有沒有可能, 有不傷害人的喪屍呢?”
衛亭聽了她的話, 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雙手重新插回兜裡, 長久地麵向海潮站立著。
喬卉下意識就想否定,但想起那個小孩的舉動,確實沒有傷人的意思,又說不出話來。
回想起她遇到過的C階喪屍,已經看不出臉上的傷口,B階喪屍能發出幾個簡單的音節,上一次七級預警的喪屍攻城,她也隻是在城牆上遠遠瞥見一隻A階喪屍而已。
但無一例外的,它們都在本能驅動下攻擊和齧食人類,傳播喪屍病毒,擴大屍群規模。
而剛剛那隻SS階的喪屍,愛笑、愛玩、愛鬨,如果不是衛亭挖出了它的晶核,根本看不出與人類小孩的區彆。
如果一早就知道三三是SS階喪屍的話,喬葉恐怕也不敢從副實驗廠帶走她吧,就算三三再三表現出對人類的無攻擊性和親近,不殺了她的話,最好的結果也是將她永久隔離。
喬卉揣測著喬葉的心思,手不自覺地想拍拍她的肩膀,身邊的人卻率先動了起來。
喬卉收回手,皺著眉看她拿那件男款風衣裹住三三的身體,長長的下擺折起來,翻出兩隻袖口在三三胸前捋平,仔仔細細打了一個結,最後將風衣的帽子翻過來,蓋住三三稀碎的頭骨。
喬葉抱起三三走到海邊,將她連人帶衣沉入海底。
潮水拍打岩石,卷走的糖果玻璃瓶被浪花重新裹回來,敲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喬葉兩手撐在被打濕的鞋子上,在潮水退去前將玻璃罐撈回來。
喬葉沉默地看著三三沉下去的地方,想起剛來海島的時候,兩團纖維素也曾攀過這裡的某塊石頭上了岸,離開海島的時候,隻剩下她一個人,繼續去走原書裡原主一開始走的路。
喬葉將糖果罐頭牢牢捏在掌心,另一隻手攀住凸起的石塊往上爬,高高的岩石上,喬卉朝她伸出了手,喬葉看了她一眼,沒有猶豫地握住她的手,長腿一跨,翻上岩石,和喬卉並肩站立著。
“我跟你回X城。”
聽到她出聲,喬卉側頭,看著她與她幾乎神似的側臉,輕輕點了點頭,“好。”
*
郵輪來得時候天還沒有亮,喬葉和喬卉相互靠著坐在石頭上,喬葉頭一點一點的在打瞌睡,喬卉勉強清醒著,將喬葉的頭壓到自己肩膀上。
末世後,第一次見麵她讓她大吃了一驚。
第二次見麵,因為誤會兩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第三次就是在海島上,衛亭抓了她威脅喬葉來,她真的來了。
衛亭也順利借助喬葉的異能,利用異能植物,在各種陰差陽錯之下改變了海島的現狀。
後半夜她幾乎沒睡,海島上的生存現狀確實殘酷,但通過優勝劣汰的法則篩選出來的異能者大部分都是A階以上的強者,比留守X城的異能者水平整整高了一大截,如果能勸動他們跟他一起走,那X城能挺過末世的幾率又大了幾分。
相比在陸地上築城而言,海島確實更安全,她不是沒想過將X城的人帶到海島上來,但海島上的土地和資源有限,僅可容納三萬人生存,何況現在各種基礎建設都被毀得一塌糊塗,可以生存的人口又大幅減少。
而X城作為末世後C國唯一的安全區,在她離開X城的那天,人口規模已經超過了六十萬。
六十萬聽起來很多,但相比較C國十幾億的人口基數,人類在這場浩劫中的生存率不足萬分之四。
在她的勸說下,少部分異能者願意跟她走,大部分還是選擇跟衛亭一起留下來,重新建設海島。
此外,她還跟衛亭、喬葉商量好,將目前三種S階以上的植物一半帶去X城、一半留在海島,而且聽他們之前的交流,憑喬葉本身的天賦,種出來的植物少有超過C階的,因此她還主動向衛亭討要了一些他處理的種子,這樣對於X城來說,又是一大助力。
冰冷的海風迎麵吹過來,喬卉撐著眼皮,回頭看了一眼霧色中坐在她身後、跟她一起等船來的人群,伸手掩緊蓋在喬葉身上的外套,頭壓在喬葉發頂,也撐不住合上了眼皮。
郵輪靠岸的時候,巨大的鳴笛聲響徹海島,喬卉立刻驚醒,看清楚甲板上的人後,不過四天沒見,麵容又沉毅了不少,喬卉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衝林逸笑著揮了揮手。
彷佛天山破冰一樣,林逸在看到喬卉的瞬間,終於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喬卉拍醒喬葉讓她上船,將願意跟隨她一起走的人送上郵輪後,最後一個才上跳板,一級一級踩著樓梯往甲板走。
甲板上,陸流攤手攤腳呈大字型睡在甲板上,墨色的頭發淩亂,衣領拉到下巴尖,露出一片冷白的膚色和一點尖尖的下巴。
喬卉走進看了看,注意到他眼下的一點青色,沒有吵醒他,繼續往前,朝著林逸走去。
*
喬葉上了郵輪後,隨便爬了幾層樓梯,推開一間沒人住過的客房,反鎖房門後閉著眼睛仰麵倒進床上,意識模糊地扯了一片被角蓋在身上,在針紮般的頭痛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