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林的大姑陸予梅是陳氏和陸父的大女兒,嫁去隔壁村牛頭灣已經十幾年了,她出嫁時陸予風才兩歲大。
以前陸家的光景好,陸予梅嫁得還算不錯,夫君是瓦匠,有吃飯的手藝,家裡也有青磚大瓦房,陸予梅長得好看,年輕時候也是十裡八鄉一枝花,不然也嫁不到瓦匠家去。
出嫁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除了逢年過節走動下,平日裡也沒太大往來。
陳氏自問是沒虧待過這個閨女的,她出嫁時候備的嫁妝也是其他姑娘比不上的,但兩年前陸予風病重時候,找她借錢時,她推三阻四,最後以夫家不同意為由,硬是一文錢都沒掏出來。
陸家人寒了心,兩家人就沒有再多來往了。
今天陸予梅突然到訪,陸家人都有些愣。
陳氏走上前隔著院門問:“你來乾嘛?”
陸予梅笑得燦爛,一手挎著籃子,另一手理了理特意裝扮過的頭發,拉了一把她身後的姑娘到跟前來,笑道:“娘,看您說的,我是您閨女,回來看看您和爹不行嘛,玉蘭,快叫外祖母。”
她旁邊的姑娘是她的大女兒,今年十四了,但沒遺傳她的美貌,隨著親爹長了,個子不高,有些胖胖的。
玉蘭有些羞澀,拘謹地看著陸家人,小聲道:“外祖母。”
到底是外孫女,陳氏也冷不下臉了,打開門把人叫進來,王氏和柳氏端了凳子和茶水來。
陸予梅沒坐下,把自己提的籃子放在桌上道:“這是我自己養的雞下的蛋,給三弟補補身子。”
說罷她眼神搜尋著院子裡的人,見陸予風正站在角落裡看著她。
她喜道:“三弟病可大好了?”
陸予風頷首,江挽雲站在他旁邊,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叫人,畢竟王氏和柳氏都神色淡淡地站在一邊。
“這是三弟妹吧,長得可真俊啊。”陸予梅笑著走過來。
陳氏不樂意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沒功夫陪你閒扯。”
陸予梅頓住腳步,這才把笑容收起來,麵露悲戚道:“爹,娘,各位弟弟弟妹,你們救救玉蘭吧。”
她把玉蘭推到人前道:“實不相瞞,林廣坤他就不是個東西!他聽說……”
說著陸予梅看了眼江挽雲,猶豫道:“聽人說三弟妹很會做席麵,就想讓玉蘭來跟著學。他們林家一慣是看不上女兒的,隻顧心疼兒子,玉蘭又生得矮胖,林廣坤說若是玉蘭不能跟著三弟妹學廚藝……就把她嫁去同村的四十二歲的死了媳婦的老男人做填房,那家給的彩禮多。”
說罷自己嗚嗚地哭了起來,玉蘭也垂著頭,絞著手指,一言不發。
王氏和柳氏對視一眼,皆神色難看。
陳氏聽罷沉默了一會道:“林廣坤呢,他自己怎麼不來?”
“他接了個活,在瓦廠忙。”陸予梅拭淚,“娘,你幫幫女兒吧。”
陳氏道:“我怎麼幫你?你自己拿捏不住自己男人,你娘家兄弟這麼多,你當初自己心要向著婆家,那你受了苦就彆回娘家哭。”
陸予山道:“林廣坤這王八蛋他敢!玉蘭是我外甥女,他敢把玉蘭嫁去當填房我把他腿打斷!”
柳氏還記恨著當初林家不借錢的事,對陸予梅也沒好臉色,道:“大姑子,不是我說你,娘家有事時候你不幫,自己攤上事了想起找爹娘了,你要讓玉蘭跟著學廚藝,那你該求三弟妹啊,何況該有的拜師禮不能少吧?禮呢?就這一籃子雞蛋?”
話題終於轉到江挽雲身上了,她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唯恐等會陸予梅一下撲上來求她,開口道:“我其實會的也不多,還不到能收徒的地步,但若想學廚藝的話,來幫我打下手也成的,隻是……”
她看了看陸予風,把話題丟給他,“隻是這事也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決定的,還是相公你來做主吧。”
陳氏等人都沒說話,都讓陸予風來決定。
陸予風也沒遇見過這種場麵,他糾結了片刻,抿了一下唇,道:“拜師可以,但要有正規的拜師禮。”
既然江挽雲說了她需要打下手的,那收下玉蘭也沒事,隻是林家那些人他也是有所了解的,為了免去後續麻煩,有些人必須最開始就講清楚。
陸予梅皺眉看著他,問:“什麼是正規的拜師禮?”
陸予風道:“像拜外麵那些師父一樣,準備好拜師用的紅包和帖子,擇日行拜師禮,出師之前沒有工錢,若將技術私自傳授給他人則斷絕師徒關係。”
這樣做就是為了防止林家拿玉蘭當工具從而為他們一家人謀利。
陸予梅表情逐漸難看。
柳氏道:“對啊,誰拜師不行拜師禮啊,咱們又不是大善人。”
王氏接口道:“我家傳磊拜師時候這些禮數都沒少的。”
傳磊是王氏的大兒子,在鎮上學木匠。
陳氏和陸父都不說話,知女莫若母,彆看陸予梅現在哭得慘,但陳氏知道她是三分真七分假。
隻不過玉蘭這孩子看著可憐,攤上這麼個爹。
陸予梅在心裡思索著,不過是想跟著學學廚藝,怎麼還要搞那麼麻煩,又不是外人,況且她見江挽雲也才十幾歲,真有那麼好的廚藝?
江挽雲走到玉蘭麵前問:“你自己願意學廚藝嗎?”
玉蘭全程一句話沒說,這會才抬起頭來,眼神有些驚慌,點點頭道:“嗯……”
江挽雲又問:“那你能吃苦嗎?”
玉蘭很肯定道:“能!”
江挽雲道:“成,那你把拜師禮的東西準備上,擇日就可以來了,我一定儘力教你。”
這年頭不受父母疼愛的女孩子過得有多慘,她能救一個是一個。
陸予梅的目的達成卻沒有特彆高興,她道:“三弟,三弟妹,這個拜師禮……你看能不能……”
拜師禮可是要給紅包的。
陸予風拒絕道:“禮不可廢。”
柳氏抄著手和王氏嘀咕道:“她又不是陸家人了,當初一分錢不肯借,現在舔著個臉來求人,還想空手套白狼。”
陳氏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還有很多活兒,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哪天東西準備好了哪天再來吧。”
陸予梅無奈,“那我回去問問林廣坤。”
她拉著玉蘭走了,邊走邊抹淚,覺得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