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磊委屈極了。
就、就算以前都是他偷的。
但這次他真沒偷。
明明沒偷,還被小姨拖著去警察去。
明明沒偷,還被爸爸狠狠打了一頓。
明明沒偷,還要被大家嘲笑。
憑什麼?
顧大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受。
王小剛才不信他呢,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對著他指指點點。
“羞羞羞。”
“顧大磊是小偷。”
“小時候偷針,長大偷金。”
王小剛:“欸?不對,他現在就偷金子了,哈哈哈。”
“王小剛,我跟你拚了!”
顧大磊對著王小剛就撲了上去。
兩個八歲的孩子扭打在了一起,你左鉤拳,我右鉤拳。
“老師老師。”錢麗麗跑出去大喊,“顧大磊和王小剛打架了。”
等班主任趕到,兩個孩子臉上都掛了彩。
班主任將兩個孩子帶到辦公室,嚴厲的問道:“誰先動得手?為什麼打架?”
王小剛哼了一聲,一臉正義的說道:“顧大磊偷東西,我是在代表正義消滅他。”
班主任一直尺打王小剛手臂上,雖然是打,但是沒怎麼用力,“你以為你是法官,正義使者,還是如來佛祖啊?還代表正義消滅他,你是想殺人還是放火啊?”
王小剛不服氣的噘嘴哼了一聲。
班主任一直尺打過去。
這次是真打了。
王小剛哎喲一聲。
班主任說道:“知道哪兒錯了嗎?”
王小剛:“不該打架。”
“不該動用私刑。”班主任正色說道:“就算顧大磊偷東西,做了壞事,你可以阻止他偷東西,也可以報警抓他,也可以告訴老師批評教育他,但是不能動用私刑,不能抓著彆人的一個錯處就動手打人。他錯,你可以告訴他,也可以不和他玩,但是不能打人,打人是不對的。明白嗎?”
“我知道了,老師。”
“回去寫檢討,家長簽字帶過來。”
“老師~”
寫檢討簽字,那回家肯定會被教訓的,王小剛不樂意。
“還不回去!”
班主任語氣又嚴厲了幾分,王小剛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辦公室。
班主任看向顧大磊,“你呢,知道哪兒錯了嗎?”
顧大磊:“王小剛冤枉我偷東西,我才動手,我沒錯!”
“那你以前偷過東西嗎?”
顧大磊不說話了。
班主任說道:“顧大磊,你上次寫過檢討,檢討書上你怎麼說的,你說你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偷東西讓家人擔心了,現在呢?怎麼又開始偷東西了?”
顧大磊辯解道:“我那不叫偷,叫拿,拿自家的東西。”
“誰教你的歪理?”班主任一直尺打過去。
顧大磊:“我媽。”
以前過年,顧大磊媽媽帶著三姐弟到外婆小姨爺爺奶奶家拜年,離開的時候都會帶著三姐弟掃蕩,能拿的東西全拿,不讓拿的就偷偷的使勁塞孩子褲兜裡,就算爺爺奶奶外婆小姨不高興,還能跟孩子較真嗎?
顧長通在一旁沉默的看著。
畢竟家裡窮,多拿點東西能減輕家裡的負擔,他樂見其成。
拿著拿著,三姐弟就養成了習慣,打從心眼裡覺得拿自己家的東西沒什麼。
前世,三姐弟這些小偷小摸的習慣真沒鬨出去,所以學校也不知道,也沒管過,同學就更不知道了,大家還是好朋友。
這次林諾全給捅出去了,老師知道了,同學知道了,同學家長也知道了。
班主任聽完顧大磊的回答,實在是無語極了。
這些家長平常在家到底都教了孩子些什麼?
班主任問:“大磊,你上次偷東西,家裡的錢被偷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錢是你外婆的救命錢,你外婆這時候生病了,需要錢,而錢被你禍害了,外婆怎麼辦?”
顧大磊撇撇嘴,“爸爸有錢。”
“好,我換個問題問你。”班主任說道:“如果有人偷了你爸爸的錢,而這錢是你爸爸給你交學費的,沒有了錢,你上不了學了,你怎麼辦?”
“可是我偷的是家裡的錢,從來沒偷過爸爸的錢,也沒偷彆人的。”
班主任無語,這孩子年齡小歸年齡小,歪理怎麼這麼多?
班主任深覺這孩子的教育出大問題了,光靠學校這點時間,講點道理完全不夠,隻能使出了殺手鐧——叫家長。
第一天,顧長通來到學校。
班主任問:“顧爸爸,你知道顧大磊經常偷拿家裡的東西出去賣嗎?”
顧長通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班主任說:“顧爸爸,孩子的教育不能隻依靠學校這一點點時間,班上的孩子很多,老師們也不可能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個孩子身上,家庭教育也很重要。你要和顧大磊小朋友講清楚每一個壞習慣後麵代表的是什麼。要糾正他錯誤的行為。一個人如果小時候沒有得到良好的引導,將來很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
說到犯罪的道路,顧長通不高興了。
這不是咒他兒子嗎?
顧長通悶悶的反駁道:“老師,小孩子年齡小,瞎胡鬨不懂事,我已經打過他罵過他了,等他以後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不是打和罵的問題。”班主任極力解釋,“要讓孩子明白偷東西是不對的,偷家裡的東西也不對。要告訴他們這些不好的行為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要讓他們從內心深處意識到錯誤,他們才會改正。不然再怎麼打再怎麼罵也不會讓他們害怕,他們隻會覺得下一次要更小心一點,不讓彆人發現就好了。”
顧長通低著頭,沒說話。
“顧爸爸!我在跟你說話!”
顧長通聲音低低的,“我聽見了。”
班主任快毛躁了。
你在這裡講了半天了,口水都快乾了。
彆人就跟個啞巴一樣的坐在對麵,一動不動,應都不應一聲。
換誰?誰不生氣。
班主任:“顧爸爸!你必須在今後的生活中重點關注顧大磊和他姐姐,他弟弟的一切行為,每次在他們犯錯之前糾正他們!並且陳述利弊,每次不能打了幾下之後就算了,必須讓他們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班主任甚至想說,如果這三個孩子實在是犟歪理,就給他們來幾頓狠的,哪怕是打斷腿,也必須把這些歪毛病改了不可。
不過,顧慮到教師的體麵,班主任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嗯。”顧長通悶悶的應了一聲,木訥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把班主任的話放在心上。
班主任也累了,交代顧長通監督顧大磊寫好檢討,就讓他走了。
孩子,是顧長通的親生孩子。
如果親生父親都不上心,誰還能管得了呢?
與此同時,光茂服裝廠寧父一臉怒容的看著寧河生,“花大價錢送你出國讀書,不知道有什麼用!”
寧父將桌子上的一疊材料扔給寧河生讓他看。
“看看,這就是你嘴裡什麼什麼的鬼版權!”
寧父怒道:“誰跟你談版權了?啊!你自己看看,滿大街都是照抄咱們廠的衣服,連改都沒改,一模一樣,你還把大把大把的錢往人家口袋裡送!產權,有什麼用!到哪裡去告?誰來管,你告訴我?”
寧河生有些無奈,也有些失意。
現在市場亂,國內的監管還遠遠沒有完善,到處都是漏洞。
寧河生:“他們不講法律,不尊重知識產權,走不長遠。”
“呸!人家走不長遠,人家出貨量比你老子都大。”
寧父罵道:“就歐潮麗人一個廠,出貨量就是你老子我的三倍,這叫什麼?這叫他媽的老子花錢買設計養彆的廠擠兌老子!”
“爸,現在市場沒規範,但是他遲早會規範的。”
“那就等規範了,再跟老子要錢。”
寧父直接把合同撕了,“告訴那姓林的,以後一毛錢沒有。”
“爸,咱們已經簽了合同,要用彆人的設計就要給錢,不然就是違約。”
“違約就違約,有本事她去告老子啊,看看政府是站她那邊還是站老子這邊!”
寧芙抓起桌子上台曆砸寧河生身上,“給老子滾,老子現在不想看到你。”
寧河生被台曆砸了腦袋,見寧父正在氣頭上,隻能走了。
寧河生沿著河邊走,河風吹著腦袋。
他也很鬱悶啊。
他這輩子一直自認優秀,從小就乖,讀書又努力,一步步都是從彆人的羨慕和稱讚中走過來的。
沒想到回國第一件事就辦砸了,還被自己老爸狠狠罵了一頓。
雖然打小就知道老爸是這種暴脾氣,罵完了就好了,但是心裡還是難受。
他不過就是遵守規則而已,錯了嗎?
全世界的人都不遵守規則,隻有他遵守,所以就是他錯了?
憑什麼?
寧河生不服。
寧河生沿著喝到走了許久,看見旁邊的老式糕餅鋪子有賣寧式玉荷糕,想起邀請林諾去工廠的路上,她分給了自己一個寧式玉荷糕,忍不住也買了一斤。
寧河生從錢包裡拿出一張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上麵寫著林諾的地址。
裁縫鋪,風雅頌。
風雅頌三個字,再配合林諾的談吐。
寧河生苦笑了一下,如果是林小姐,應該能理解他的想法吧。
還有分成的事也要和林小姐解釋清楚,避免誤會。
寧河生從隨身的皮包裡拿出一個大哥大,打電話回家叫家裡的司機開車送他去林諾的裁縫鋪。
小小的一個菜市場。
林諾和趙秋蘭兩個人坐在縫紉機前縫製衣服。
裁縫鋪擴建了一倍多。
一邊繼續做裁縫鋪,一邊做成品樣衣售賣。
林諾見到寧河生,笑了笑,請他坐下,倒了一杯茶給他,“這裡沒有咖啡,隻有茶。”
“謝謝。”
寧河生笑了笑,將包裝精致的糕點呈上,“林小姐,這次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沒關係。”
林諾淡淡一笑,如清風拂過清泉,好像不管再大的事到她那都微不足道了。
寧河生愣了一下,“我好像還沒說是什麼事。”
“左右不過是分成無法兌現了。”
林諾拆開糕點,分了一塊給寧河生,“賣給你的設計,這些日子,我這邊在街上都能看到不少。你們廠的出貨量還沒有大到能能覆蓋到這麼小的地方。應該是讓人原封不動給抄了。既然滿大街都是了,你父親不想給分成也能理解。”
沒辦法,時代特性。
這個時代市場太亂了。
就算你去告,也沒人管,管不了。
林諾說道:“謝謝你還專門過來和我說一聲。”
“應該的,是我們沒辦法護住林小姐的設計。”
“是這個時代的問題,不是你的。”
寧河生眸光一慟,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突然消失了。
來之前,他有怨,怨父親的不理解。
也有對自己的懷疑和責備,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錯了。
現在,他知道了。
不是他的錯,是這個時代的錯。
“也許有一天。”寧河生感歎道:“大家都能規規矩矩的做生意。”
“也許吧。”
林諾說道:“其實,如果我們的衣服,有彆人很難抄的地方,就能拉開差距。”
寧河生疑惑的看著林諾。
林諾微微一笑,“麵料,我有說過吧,希望你們廠按照我的要求製作麵料。”
麵料的成分百分比不同,所造成的質感就不同,達成的服裝效果也不同。
如果彆人想抄到一模一樣,那就必須用同樣的麵料。
但是麵料是定製的,他們要製作一樣的麵料,就必須用同樣的成分和配比。
雖說麵料的成分就那些,但是你要一個一個的調配,試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
更彆說時尚是一股風,風刮過去就過去了,真要一個一個的試,指不定窮舉法試出來,這股風都停了。
大家都沒有那個耐心。
那麼正版和盜版的差距就出來了。
寧河生欽佩的看著林諾:“林小姐,你一定是個天才。”
要對不同成分的麵料研究透徹才可能找出最適合自己設計的麵料成分配比。
這是頂級設計師才有的能力啊。
林諾心虛的微笑。
天才的不是她,是原身。
她隻是繼承了原身的學識和記憶。
還有設計。
和寧河生就麵料和設計的問題深入交談後,寧河生對林諾那簡直是奉之為神。
林諾在這個時候學會了顧長通的沉默逃避法。
晚霞,林諾拎著裝滿菜和肉的竹籃子回家。
田野風光,竹林搖曳。
夕陽無限。
女人長發披肩,目光如水般清澈。
那夕陽柔光,將林諾暈染出了一層溫柔的光暈,讓人將她的彪悍遺忘。
顧長通和工友走在回來的路上,抬頭就看到這樣一幅如畫的景象。
工友孫進抽了一口煙,“這模樣,這身段,真標誌,可惜就是人太彪悍了,以後肯定是個悍婦,不然我都想追。”
“拉倒吧。”
工友楚談也點了一根煙,“人家能看得上你。你也不看看人家經營裁縫鋪賺多少錢,我看林諾那嬌俏的模樣,估摸著眼光高著呢,一般的泥腿子人家根本看不上。”
“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呢?”
孫進裂開大黃牙笑道:“就林諾那凶神惡煞,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長得再漂亮也沒用,這女人啊,就得賢惠一點,不然誰受得了。”
楚談白了孫進一眼。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貨。
孫進深深吸了最後一口煙,將煙頭彈進田地裡,嗬的一聲,吸了口痰順勢吐進了菜地裡,擠眉弄眼的看向顧長通,“長通,聽說小姨子是姐夫的半個屁股。你們倆住這麼久了,你就沒動過心思?彆的不說,就林諾那腰扭的,摸兩把總有吧?”
“滾滾滾。”
顧長通沉默著沒說話,楚談踹了孫進一腳,“咱長通是個老實人,你彆在這禍害他。”
楚談和孫進打鬨。
顧長通深深的看著林諾和李嬸子說話的背影,那腰好像比她姐還細呢。
顧長通喉結滾動,腳步匆匆加快,剛要追上林諾,李娟衝了出來,手裡端著一碗涼水,“顧大哥,工作回來累了吧?這麼熱的天,趕緊喝完涼井水鬆快鬆快。”
顧長通皺了皺眉頭,十分不滿李娟打斷了他去追林諾。
李娟越主動,他越不喜歡。
尤其,李娟的條件太差了,一無所有,長相也一般。
隻是這些話他不能明說。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明說。
但是就是有一種保護本能在提醒他不要把這些心裡話往外說。
於是顧長通隻能沉默著接受李娟的好。
回家後,顧大磊拿著檢討書過來找顧長通簽字。
顧長通看著檢討書,想起老師說過的話。
檢討書,就是認錯書。
要讓孩子認錯。
孩子知錯認錯,彆人才能原諒他。
顧長通感覺自己想到讓林諾消氣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