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諾上完大課,從教室出來。
江安潔笑盈盈的走了過來,手裡拎著一個好看的草莓蛋糕。
“諾諾。”
她柔柔的叫著林諾的名字,“請你吃蛋糕。”
“草莓蛋糕很可愛。”
林諾誇讚了一句,並沒有接。
“諾諾,還生氣呢?”
江安潔笑道:“你彆生氣了,你知道我哥那個人,自大沒腦子,我在家裡狠狠的批評過他了,爸爸也批評過他了,他知道錯了,隻是不好意思過來找你道歉,所以隻能由我這個妹妹代勞了啊。”
“來道歉,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林諾打量著江安潔。
前世,每次江文耀和原身發生不愉快的事情都是江安潔在從中斡旋。
原身一直以為江安潔和江文耀是親兄妹,所以對江安潔也一直很相信。
原身的記憶太簡單了。
簡單到,她從中都看不出江安潔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江安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江文耀不是親兄妹。
如果知道。
那麼江安潔在江家出事,原身和江文耀沒結婚之前就撮合他們圖的是什麼呢?
圖把自己喜歡的男人推給彆的女人的虐戀情深?
沒道理啊。
林諾想不明白。
“原來是要聽對不起啊。”
江安潔笑笑,“那我替我哥哥說一聲對不起,好了吧,小公主?”
“一點誠意也沒有。”
林諾抬腿就走。
什麼叫對不起,好了吧,小公主。
這話跟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有什麼區彆?
既然道歉這麼不誠懇,那又何必裝腔作勢。
很好。
她一會兒要繼續去找林燁哥哥哭。
“等等。”
江安潔追過來,“諾諾,我都道歉了,你怎麼還生氣呢?”
林諾止步,微笑。
然後一腳踹江安潔膝窩處。
砰。
江安潔膝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江安潔吃痛的驚叫。
林諾走過來,“彆生氣啊,江小姐,你知道我這個人總是笨手笨腳的,我向你道歉,你彆放在心上。”
“諾諾?”江安潔狠狠的擰著眉頭,“我哥隻是開個玩笑,沒必要這麼生氣吧?最後他不是被你推下樓了嗎?吃虧的是他啊。”
“是嗎?”
林諾攤攤手,“那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
“諾諾!”
“好吧,那對不起,可以了吧,江小姐?”
江安潔一愣。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難受。
林諾眉眼一彎,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走了。
江安潔慢慢爬起來,膝蓋在柏油路上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施博學走了過來,鏡片反射著微弱的白光。
“還能走嗎?”
施博學問。
江安潔倔強又堅強的咬著嘴唇。
施博學也是鬨不懂這副姿態什麼意思。
總覺得矯情。
疼就說疼。
需要人扶就說需要人扶唄。
擺出一副我很難受很需要人幫助但是我很堅強我就是不說的矯情擰巴的模樣想乾什麼?
施博學扶了扶眼鏡。
討厭江安潔的同時,還不忘給林諾拉仇恨。
他冷淡的說道:“我爸昨天讓我跪了很久,要求今天必須取得小豬豬的原諒,抱歉啊,安潔,我得去追她,沒辦法幫你了。”
說完,施博學腳步匆匆的走了。
江安潔嘴唇都給咬沒了血色。
又是林諾。
那個死肥豬怎麼就那麼會膈應人?
她自小是被江家收養的。
收養她的理由也很荒唐。
那時候江文耀七歲,身體很弱,總是動不動就生病,江家上上下下都很憂心。
後來有一個大師說,要找一個生辰八字都能幫江文耀擋災的女孩陪在江文耀身邊,那麼江文耀就可以無災無痛的平安度過一生。
於是,六歲的她被管家從孤兒院接了過來。
剛到江家的半年,江文耀還是動不動就生病,江家父母對她的態度也漸漸不耐煩起來。
她每日每夜都在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被趕出去。
她怕啊。
雖然孤兒院裡沒有什麼霸淩的存在,但是經營效益非常不好,三餐裡見不到一丁點葷腥。
她總是吃很多,肚子還餓。
為了不被趕出去,她費儘心力的照顧江文耀,一整晚一整晚的守著他。
六歲的她什麼都不會。
但是大師說她的命數能幫江文耀擋煞。
那她守著他,是不是就可以幫他擋病了?
隻要她守著他,他就會好起來。
她每天都在祈禱。
終於江文耀的身體真的慢慢好了起來。
她可以留在江家了。
往後的每天,她表麵上當著她江家大小姐,實際上卻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每天都在竭儘心力的討好江文耀。
江文耀又是個自大愛鬨的人,每次闖禍了,爸媽都會叮囑她照顧好哥哥。
好吧。
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收養的女兒。
她被收養了,總要有點用,回報彆人,彆人才能不討厭她吧。
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後來江文耀跟她說喜歡她,在初中無人的教室裡要了她的時候她也沒拒絕。
她知道自己沒安全感,過得很心累。
但是,相對於外麵世道的艱難,江家的富貴給了她衣食不缺。
那心累又有什麼關係呢?
直到她見到了林諾。
偶然的一次。
秋天的公園裡。
枯黃的梧桐樹葉飄落在地上,堆積了薄薄的一層。
林諾穿著漂亮的公主裙。
肥嘟嘟的臉紅撲撲的在落葉中蹦蹦跳跳。
林燁穿著灰色的風衣坐在長椅上,寵溺的看著她笑。
對。
林燁。
她知道那是林燁。
在這之前她見過他。
這是一個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的男人。
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每次宴會上都會有人提起他,長輩們都說,若是小一輩裡他們家也能出一個林燁,那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了。
那時她就對林燁開始好奇。
後來她見到了。
長身玉立,眼神淩厲,幽深的目光像是能吞噬一切。
就像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王。
她小心翼翼的偷窺著他,卻不敢靠近他。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冷峻的人,有一天會對著一個女孩露出那樣寵溺到了骨子裡的笑容。
大家都說林諾的命太好了。
爸爸媽媽把她捧在掌心裡寵。
還有一個寵妹狂魔的哥哥。
林諾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一生大富大貴,一世無憂無慮。
可是,隻有她知道。
不是。
林諾不是從出生開始注定的。
江安潔拖著受傷的腿走到路邊坐下,拿出濕巾擦拭膝蓋上傷痕。
血紅的傷痕雖然不深。
但火辣辣的疼。
林諾和她不是在梧桐落葉下第一次見麵的。
也不是長大後在宴會上認識的。
她們很早很早就認識了。
在孤兒院的時候。
那時候林諾還不叫林諾,就像她還不叫江安潔。
這兩個名字都是被收養之後改的。
那時候,林諾和她一樣隻是個無人在意的小丫頭。
林諾矮矮胖胖的,總窩在角落裡叫餓。
也遠沒有後來的單純活潑,天真無邪。
至少在她被江家人帶走的時候林諾還隻是孤兒院裡一個畏畏縮縮,不惹人注意的小姑娘。
等她再次見到林諾,就已經是天之驕子林燁的妹妹,人人奉承的小公主了。
她很好奇。
也是懷揣著一點點想與林燁說說話的微妙心思,在一次宴會中,她去找到了林燁,詢問林諾的情況,告訴他她也是孤兒院裡出來的。
那天林燁說,“諾諾小時候生過一次病,七歲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林燁淩厲的目光越過宴會中無數的人,落在林諾身上。
就那麼一刻,他的目光就柔了下來。
林燁說:“江小姐,諾諾現在很幸福,過去那些不好的記憶沒必要提醒她。就當我作為諾諾哥哥拜托你了。”
那一刻,江安潔內心湧起一陣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
就是覺得,她以前隻敢遠遠仰望的男人,居然會這麼輕易的為一個人低頭。
也會這麼溫柔的為一個人說話。
這個人甚至都不是他的親妹妹。
江安潔捏緊了手裡的酒杯,“可是,她應該知道真相,她不能肆無忌憚沒心沒肺的享受不該屬於她的一切。她……”
冷酷至極的視線瞬間凝結在她的身上。
冷得她喘不過氣來。
江安潔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林燁冷冷的說:“江小姐,今日的對話,但凡泄露出去一個字,整個江家都將為你陪葬。”
江安潔嚇到了,她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隻是說說而已。
可是……
為什麼?
林諾到底有什麼好的?
無知,愚蠢,胖。
她到底哪點值得林燁這麼疼愛?
如果……
她是說如果……
如果當初,她沒有被江家帶走。
那麼在孤兒院裡被收養的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她?
那麼現在擁有這樣至高無上的地位,擁有林燁這樣一位哥哥的,是不是就是她?
她真的好討厭,好討厭林諾。
所以在江文耀問她,林諾是不是故意在圈子裡說她的壞話,讓她被排擠的時候,她說了是。
然後就發生了那一幕。
江文耀惡劣又厭惡的看著林諾,“離我遠一點,死肥豬。”
不得不說,那一刻她的心底滋生出一種不能見人的爽感。
終於,林諾也過得沒那麼無憂無慮了呢。
結果第二天,江文耀,這個受儘江家寵愛的大少爺就被一直寵愛他的爸爸媽媽逼著去給林諾道歉。
她想更靠近林諾一些,更了解林諾的生活一些。
甚至於更靠近那個男人一些。
於是她主動提出幫江文耀道歉。
她告訴林諾,江文耀就是個自大沒腦子說話沒把門的人,但是他的心眼兒不壞。
她告訴林諾,她會幫她成為她的嫂子。
漸漸的,她們兩個人真的成了好朋友。
甚至,兩個人成為好朋友之後,她對於和江文耀纏綿都沒有那麼強的抵觸心裡了。
看。
林諾那麼喜歡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樂不思蜀。
多美妙啊。
林諾有那麼疼愛她的哥哥有什麼用。
哥哥永遠都隻能是哥哥,永遠不能代替男人給她男人的疼愛。
……
林諾走到校門口,買了一份鍋巴土豆,加一串烤腸。
林諾在小板凳上坐下等老板炸土豆。
不一會兒,土豆上桌。
施博學走了過來,在林諾麵前坐下。
林諾對老板說道:“老板,打包,不在這吃。”
“好嘞。”
“小豬豬,我長得還算不錯吧,不需要每次見到我就跑。”施博學溫潤的笑著。
“小雞雞,我家開了好幾家私立醫院,你確定不要去看一看你的老毛病?”
林諾撐著頭也笑盈盈的看著他。
“小豬豬。”施博學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精致的紅色絲絨盒子,“雖然昨天的大冒險,是彆人提議讓文耀捉弄你的,但是我沒有阻止也有一定的責任,這個是給你的道歉禮物。”
他打開盒子,“聽說女孩子都喜歡鑽石,這是我特地為你挑的。”
林諾拿出手機,哢嚓一聲拍照。
原身不愛告狀,她可愛告狀了。
像這種精致的鑽石手鏈項鏈耳環套裝,一看就是施家挑的。
那條紅色細繩掛著黃金豬豬的手鏈,與一眾華麗精致的鑽石格格不入,很明顯是某個男人故意惡心她給加進去的。
林諾將手機照片直接發給了林燁。
林諾:“哥,施博學送豬豬手鏈給我,他說小豬豬是一個可愛的昵稱。”
林燁看著手機上的消息,眸光微頓。
好,很好。
一秒鐘,林諾收到了林燁的回複:不用理,哥會處理好。
林諾微笑,“你的禮物真不錯。”
施博學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咬牙說道:“小豬豬居然學會告狀了。”
“唉,沒辦法,哥哥太疼愛我了。”
林諾笑眯眯的看著他,“不像有些私生子,沒人疼沒人愛,隻會惹人厭。”
話音剛落,施博學的手機響了。
“我讓你給林小姐道歉,你在乾什麼?”
“施博學,你要是不想在施家待了,現在可以滾!”
“現在馬上,你給我立刻回家,不跪到明天早上,彆想起來!”
對麵罵完,電話就掛斷了。
林諾眨眼,“你家裡人好過分哦,都不護著你。哪裡像我,在外麵闖了天大的禍,爸爸媽媽都舍不得罵我,哥哥也會幫我收拾爛攤子。我命怎麼偏偏就這麼好,天胡開局。”
“小豬豬,咱們來日方長。”
“哦。”
林諾拎著炸好的鍋巴土豆,揮手告彆。
她要去陪他們家最好的哥哥吃飯。
餐廳內,林燁夾了塊排骨放入林諾的盤子裡,“以後碰到事了,就像今天這樣,告訴哥哥。”
“我以前是怕麻煩哥哥。”
“傻丫頭,哥哥不就是給你麻煩的?”
“哥,有你真好。”
原身是真的命好啊。
如果不戀愛腦就好了。
“家裡新招了一個法國的甜點師,手藝很好,你那個小公寓住的不舒服了就回家,家裡什麼都有。”
小公寓?
林諾嘴角抽抽。
果然,窮人跟頂級有錢人是有壁的。
原身那個公寓兩梯一戶,七百多平。
真的好小哦。
小到她想流淚住一輩子。
不過,法國的甜點師。
想吃。
林諾腦海裡全是芒果班戟,榴蓮千層,黑森林等等。
“哥,我周末回去陪你。”
林燁無奈的一笑,這丫頭,小饞貓一個。
吃完飯,林諾做林燁的車回去。
晚風冰冰涼涼很舒服。
也有點冷。
林諾穿著小短裙,縮了縮腿。
林燁脫下外套搭在林諾的膝蓋上,“在想什麼?”
“就是,有點好奇。”
林諾眼眸中映著細細碎碎的螢光,“哥,你有輸過嗎?”
和林燁接觸的越多,就越是感覺奇怪。
江文耀那種腦子應該對付不了林燁吧。
就算林燁顧及原身這個妹妹,讓江文耀三十招,她也覺得江文耀不是林燁的對手。
施博學就更彆提了。
就是個偏執,對世界抱有惡意的腦殘。
他能傷害原身,全靠原身單純善良無害。
“你覺得呢?”林燁反問林諾。
“應該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