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輝翻了個白眼,那還用說嗎?
女人三十多了,老女人了。
再過幾年孩子都生不出來了。
妥妥沒人要的剩女一枚。
就彆說女人,在他們這個圈子,小受過三十都老。
再說了。
他是家裡的兒子,是根。
爸媽說了,姐姐存下來的錢將來都會給他付首付,買車。
林星輝再度深呼吸。
他發現現在的姐姐越來越像林母了。
極度非常特彆難溝通。
比跟狗溝通都累。
那些明晃晃擺在眼前的現實,這些女人就跟瞎了一樣看不見,還非要跟男人比。
他們男人跟女人能一樣嗎?
林星輝語重心長的說道:“姐,你三十多了,女人過二十五就開始貶值了,你現在已經是大齡剩女……”
“嗯,話說你那個女朋友好像今年也過二十五了。”
林諾笑眯眯,不緊不慢的說:“女人過二十五就開始貶值了,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總不能一直拖著對方不結婚貶值吧?”
“姐,你怎麼老岔開話題。”
跟沒腦子的人溝通,真累。
林諾又吃完了兩串,摸了摸肚子,拿了一根烤腸,“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我是你姐姐還能害你嗎?”
“我不急,再等等。”
“你是男人,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等的,她能等嗎?”
林諾越說,林星輝越煩躁,“我知道了,這不是她們家要我買了房才能結婚嗎?”
“那看來她們家不急了,要不這樣吧,等姐姐相親結束,彩禮錢給你買房,你們和姐姐一起結婚。”
“我說了,我不急!”
“怎麼能不著急呢?”林諾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
她特彆喜歡現在的情況,畢竟逼婚彆人比被彆人逼婚爽多了。
林諾說道:“你不急,爸媽可著急呢。你說說你多大的人了,都二十多了,爸媽急著抱孫子呢。你是男人,是家裡的根,要是不能讓爸媽抱上孫子,還是根嗎?那不跟女人一樣了。”
“不跟你說了!”
林星輝煩躁的掛斷電話。
煩死了。
煩死了。
煩死了。
他真的快被林諾煩死了。
林諾的話一直在林星輝腦子裡盤旋。
對,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一直以來他都刻意忽略掉的問題。
他是男人,是家裡的根,要負責傳宗接代。
如果不能傳宗接代,爸媽就不會要他這個兒子。
那他在家裡不就跟林諾一樣了嗎?
這才是他最惶恐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他跟林諾一樣,如果他不能傳宗接代,那麼爸媽還會給他買房買車,像現在一樣愛他嗎?
安旭陽也是一樣。
安旭陽愛他。
是真的愛他。
他也愛安旭陽。
安旭陽這個人對他大方,寵溺,愛護,床上床下都很好。
可是安旭陽是從小是在高知分子家庭長大的。
it工作又比較單純。他除了他沒交往過男人,以前都是女朋友,不知道這個圈子有多亂。
所以安旭陽還保持著一份不經世俗的天真,所以才會一直想和他出櫃,所以才說孩子不重要。
問題是,安家父母呢?
安旭陽從小備受寵愛,有個姐姐,但家裡也號稱男女平等,他總覺得他出櫃,父母會震驚會生氣會難以接受,但是父母總是拗不過孩子的,時間長了,安爸爸安媽媽就慢慢接受了。
他沒有想過他真的會被爸爸媽媽放棄。
真的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林星輝很害怕。
等真的到他們關係不得不公開的那一天,安旭陽真的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狂風暴雨嗎?
林諾踩著最後一分鐘走進了辦公室,而其他的同事早就已經開始工作了。
方州山看到林諾想說她幾句,又把話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
他忍著回了辦公室。
雖然林諾沒把自己的工作讓給彆人,也沒因為自己耽誤彆人的工作,但是大家對這樣的狀態就是很怨念。
憑什麼林諾可以每天踩點到踩點走,他們就不行?
憑什麼?
大家憋著一口氣,誰也沒說話。
辦公室的空氣內充滿了火藥味。
深夜,林星輝去了安旭陽家。
他打不開門,安旭陽把密碼換了,他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按著門鈴。
安旭陽在屋內。
他在屋內。
門鈴一遍又一遍的響。
安旭陽打開門,一眼看見那雙漂亮的眼睛紅通通的流著淚,他一下心軟了。
“你哭什麼?”
安旭陽把他拉到懷裡,吻乾淨他的眼淚,“我是生你姐的氣,不是生你的。”
林星輝這次是真的繃不住了。
他覺得有必要讓安旭陽去麵對現實。
他把自己的顧慮說了。
“傻瓜。”
安旭陽掐了一把他軟軟的腰,“不會發生你想的那種事,再不濟,我也可以代孕一個給爸媽交代。”
“那你要不要回去試探一下你爸媽的口風。”
“沒有必要。”
“你就說是你的朋友。”
“好吧,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小傻瓜,彆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周日,安旭陽回了家,安父安母做了一大桌子菜。
安母笑道:“你說說你,工作忙也要多回來啊,你姐都知道一周至少回來三次,我和你爸想你想得緊,你這好幾周一個電話都不往家裡打。”
“彆胡說,耽誤孩子工作。”安父打斷安母的話。
“你呀,就是嘴硬。”
安旭陽看著這樣的父母,想著,他爸爸媽媽怎麼可能因為他出櫃就和他徹底斷絕關係。
飯桌上,安旭陽試探性的說自己公司的一個同事出櫃了,父母不接受,然後問安父安母怎麼看。
安母給他夾了一塊雞肉,“這種臟事不要在飯桌上說。”
安旭陽臉上的笑容僵了,“媽,都什麼年代了。”
“什麼年代,男女相合才是正經的。那男人和男人能生孩子嗎?”
安旭陽安慰自己,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他媽也不例外。
他問安父,“爸,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以後還是離你那個朋友遠點,小心他影響你。”
安父說道:“同性戀這個東西我知道,網上都有說,就那個什麼什麼公園,太惡心人了,那個圈子亂得很,你少摻和。”
“網上都是瞎說的,我那個同事人挺好的。”
“挺好也離遠一點,小心影響你。”
“性向聽說是天生的。”
“要是天生的,那報紙上說某某某小時候被母親虐待,然後不能接受女人,隻喜歡男人,某某某小時候被男人性侵,從此不能接受男人,隻喜歡女人,這些同性戀新聞都是假的。”
“爸,你尊重科學。”
安父說道:“好,尊重科學,那我問你,同性戀怎麼生孩子?這個世界要是都跟他們那樣亂搞,那不是人類滅絕了。”
“可以代孕。”
安母拉了安旭陽一下,“代孕不還是女人生,都當同性戀了還什麼都想要,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安父點頭,“再說了,同性戀代孕出來的孩子,你不是說性向是天生的嗎?萬一遺傳了性向,以後也是個同性戀,那不還是斷子絕孫嗎?有什麼用?我看你那個同事的爸媽最好再生一個,實
在不行,試管嬰兒也行,他們既然能男女結合,說明性向沒問題,你那個同事純粹基因變異。”
“我……”
安母對著安旭陽使眼色,“好了好了,飯桌上說這麼晦氣的話題乾什麼。你也是,跟你爸犟什麼犟!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看看媽給你挑的對象,多出去認識幾個年輕女人,你看看你,都三十多了,還不結婚,等什麼呢?”
安旭陽瞥見安父安母那慍怒的臉色,默默閉上了嘴。
吃完飯,安旭陽心情沉重的去洗碗。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爸媽也是歧視同性戀中的一員。
他突然沒那麼想公開自己同性戀的身份了。
他從小沒缺過什麼,這些年因為有家裡兜底,花錢大手大腳,基本沒存下什麼錢。
三十多萬的年薪看著很多,交完五險一金和個稅,到手也就二十萬出頭。
在這個城市看著很多,但是根本不夠。
房子車子都是爸媽名下的。
要是真的被趕出家,斷絕關係,他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安旭陽第一次感覺自己一無所有,他很害怕很害怕。
如果沒有父母的支持,如果父母不把家裡的財產給他,那麼他要怎麼去代孕,怎麼去移民?
又或者說怎麼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
安旭陽終於意識到了一個現實,他比原身優越的那部分條件全是父母給的。
而父母給他的前提條件是,他要結婚要生兒子要傳宗接代。
如果做不到,就必須放棄父母給他的一切。
憑什麼!
不可能!
永遠不可能!
他做不到放棄這一切。
這是他與生俱來就擁有的,憑什麼因為性取向不同就放棄!
此時此刻,他終於理解為什麼那麼多gay要找女人結婚,假裝自己是男女性向中的一員了。
因為出櫃就意味著放棄很多切身的利益。
父母的錢,房子,車子……
父母對他身為兒子的驕傲……
沒有後代,老了以後無人贍養的悲哀。
相對於這些,那些歧視和議論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
畢竟他已經是社會精英了。
相對於底層同性戀,他所接觸的人大部分不會在他麵前議論。
而那些背後的議論,他可以當作看不到。
當初他就是這麼想。
覺得沒人敢在他麵前嚼舌根。
大不了關上門來過日子,誰也彆來煩他們。
他的想法如此簡單而單純,所以他能把出櫃二字說得那麼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