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能受得了啊。
早料到這一天了,林諾也不驚訝,點頭應允。
禦膳房早早的備下了旱果。
林諾先是做了一些薯片,薯條,又做了一些甜甜的清熱滋補廣式雪梨湯,豬肉脯,讓路喜一起送過去。
有些東西就是那樣,表麵上看著沒什麼區彆,但是一嘗就是不一樣。
皇上一下就吃出來了。
“狗東西。”
皇上看向路喜。
路喜立刻跪下,“奴才有罪。”
“膽子大了,居然敢擅作主張?”
路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也是看皇上最近實在太過憂心,實在不忍皇上再因為一點吃食的小事而煩心。”
“把她給朕叫過來!”
“是,皇上。”
路喜說完,又求情道:“皇上,費夫人也是好心。”
“嗯?”
“奴才這就去。”
過了一會兒,林諾過來了,照例跪下行禮。
皇上嗬嗬冷笑,“你以為一點吃食就能拿捏朕的喜好,就能從朕這裡得到好處?”
這話說的。
尼瑪。
搞得好像是她送上門做吃的似的。
這狗皇帝脾氣太怪了,搞得林諾火氣也上來了,“皇上,臣婦是路喜公公叫進宮給你做小食的。兩次都是,臣婦沒那麼大的膽子敢拒絕給皇上做吃的。臣婦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女人,也不懂人心的彎彎繞繞,不是朝堂上跪著的大臣,皇上倒是也不用拿揣度他們的方法來揣度臣婦。”
“大膽!”
皇上拍桌而起,“你還敢來脾氣了?”
“臣婦不敢,臣婦實話實說而已。”
路喜和其他人戰戰兢兢的跪下。
皇上金剛怒目,林諾昂首以對。
許久,皇上嗬了一聲,“你還說你不敢,上次路喜讓你進宮,你不是稱病了嗎?”
“那時候太生氣了。”
皇上嗬嗬一笑,“朕看你是狗膽包天。”
突然一下,皇上就不生氣了。
路喜徹底懵了。
咱們這皇上的脾氣喲,是真陰晴不定。
林諾:去他的陰晴不定。這狗皇帝就是擰巴,覺得彆人都虛偽都假都蠢,全天下就他最聰明,最愛民如子,最了不起,所以你表現得越真脾氣他反而越喜歡,但是同時,你又不能是辣麼辣麼真脾氣的真蠢貨一個,得當個會在恰當機會犯蠢的蠢人,讓他覺得你真。
什麼狗屁擰巴毛病。
這家夥小時候絕對欠揍。
皇上坐下,說道:“你還敢說你是無知婦女,在災民安置點,在醫館指揮士兵救濟災民的不是你。”
“也就能乾點這些了。”
笨女人。
皇上在心裡罵了林諾一句,說道:“行了,給朕說說吧,對這次忠義侯的事,外麵的災民是怎麼罵朕的。”
林諾:“皇上既然知道災民會罵,那乾嘛不殺了忠義侯?”
“說你笨你還喘上了?”皇上指著林諾一臉鄙視,“朝堂大事是你一個後宅女人該過問的嗎?”
“那我不還是郡主嗎?”
“嗬。”皇上更樂了,“按你的說法,你這次又立功了,朕要再賞你個身份,你都能上朝了。”
“那皇上要是願意,也未嘗不可啊。”
“合著,你現在是拿滿朝文武開涮呢?”
林諾低頭,不說話,後腦勺都透著一股委屈。
皇上一個奏折扔過來,落在林諾身邊,倒沒真打她。
無知笨女人,還耍起女人的小性子了。
“朕問你話呢,災民是怎麼罵朕的。”
“就那麼罵唄,都是些市井罵人的話。”
林諾話音剛落,皇上的臉色又難看起來了。
路喜公公心裡那個累啊。
費夫人怎麼就這麼老實呢?
這皇上這麼問不能這麼回啊。
得說,百姓體諒皇上的難處,相信皇上早晚有一日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這費夫人喲,真是急死個人。
皇上臉色難看,但是也沒發火。
他看著岸上的奏折。
是忠義侯請罪的奏折,說是請罪實際上是免罪上書。
等著他說一句算了,不是你的錯。
一個忠義侯,滿朝文武求情,皇室宗親求親。
這位費夫人恐怕還不知道她丈夫費尚徳也上書求情了吧。
是,他是可以砍了忠義侯兒子的腦袋。
他平常也經常說要砍了滿朝文武的腦袋。
但是不行啊。
這次裡麵還牽涉了宗親,他總不能真的當個孤家寡人吧。
皇上麵容沉重。
他苦笑。
這個皇帝當得真憋屈。
還不如當年的太宗當朝時的九千歲。
那時候,太宗周巽多寵愛怡成皇後啊。
整個後宮,太宗到死除了怡成皇後都沒有納過一個妃子。
怡成皇後親弟弟,國舅爺當街縱馬殺了人,九千歲一個閹人都敢頂著太宗的壓力砍了皇後親弟弟的腦袋。
現在……
嗬嗬。
他自詡英明神武,連個閹人都不如。
皇上正想著,林諾問:“皇上,你還在想災民罵了你什麼嗎?”
林諾的蠢話打斷了皇上的思緒。
皇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說蠢話,“你敢說?”
“臣婦不敢說,不過皇上你要想知道,自己偷摸出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大膽!”路喜嗬斥道。
林諾跪下。
“行了行了,朕跟你個婦人計較這些乾什麼。”
“謝皇上原諒臣婦的無知之言。”
“起來吧。”
皇上讓路喜送林諾出宮。
路上,路喜看林諾的眼神,對林諾的態度明顯更為恭敬了幾分。
路喜笑道:“費夫人是個有福氣的人啊。”
“是嗎?”
林諾裝傻。
路喜也不揭穿,“費夫人一路小心,過幾日且再進宮多教教禦廚一些民間小食。”
“知道了。”
林諾剛剛出宮門,費尚徳走了過來,“夫人,你此次入宮可有見到杜縣主?”
林諾搖頭,“我這次是去禦膳廚房給皇上做小食,杜縣主是在後宮陪太後,兩下裡差了那麼多,如何見得到?”
費尚徳擰眉,“夫人,杜縣主又讓人傳話說什麼時候回將軍府嗎?”
“夫君。”
林諾露出一副你很奇怪的表情,“杜縣主本就是太後的親侄女,將軍府不過是客居之地,本就不會久留,如今杜縣主回到太後身邊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跟你說不清。”
林諾也不計較費尚徳的不耐煩,端出一副原配的姿態說道:“不過夫君,辛籽和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她說聽見外頭有人瘋傳夫君和杜縣主之間有私情,這皇上如今正為災民的事情煩心,心裡憋著氣,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拿這些風言風語做文章……”
林諾點到即止,一笑道:“所以,杜縣主回太後身邊是最好的。”
費尚徳聽完心裡更不痛快了。
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時機不是恰當的。
也知道如果事情曝光將會麵臨什麼。
但是。
現在杜芷桃懷孕了啊。
如果沒有懷孕一切還好說。
現在懷孕了,眼瞅著再過不久肚子都該大起來了,到時候落胎不行,瞞又瞞不住。
費尚徳心裡忍不住對杜芷桃這不管不顧的天真性子起了厭煩之心。
她就不能懂點事嗎?
本來是想從林諾那裡打聽一點消息,沒想到問完費尚徳更煩了。
林諾還毫不留情繼續往他心口上猛捅刀。
林諾上了馬車,歎了一口氣,“唉,夫君,也不知道海源的傷能不能好。咱們就這一個兒子,我歲數也大了,再生育恐怕也很困難。若是海源就這麼殘廢下去,以後……嗚嗚嗚……”
林諾低著頭,使勁擠眼淚。
她擠,她使勁擠。
一滴也沒有。
算了。
不哭了。
林諾:“若是海源就這麼躺下去,以後將軍府就無後了。將軍,要不你納個妾吧。”
費尚徳深深的看著林諾:“你就這麼想讓你夫君納妾?”
“這不是為了費家不絕後嗎?”
林諾一派大婆姿態。
費尚徳看著膈應。
但凡女人真心愛慕一個男人就不可能如此大度。
以前他沒愛過,沒有接受過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愛所以不懂。
但是現在他懂了。
他和芷桃在一起時,即便是想去林諾房裡坐一坐,芷桃都會吃醋會生氣會耍一些可愛的小性子。
現在,林諾居然一點也無所謂的讓他納妾。
這說明,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費尚徳嗬嗬兩聲,“你還真是大度。”
尼瑪。
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林諾想抽他。
原身當初知道費尚徳和杜芷桃的事情鬨,他說人家瘋婆子,不大度,固執,偏執,不理解不祝福他們。
她這會兒這麼大度了。
人又怪你大度,不在乎他。
啥道理都讓他占全了。
林諾默默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
馬車內安靜了下來,費尚徳那顆躁動的心卻靜不下來。
杜芷桃懷孕了,馬上要顯懷了。
費海源又成了個殘廢。
將軍府難道就這樣垮了嗎?
要不,讓芷桃將孩子生下來?
萬一是個男孩,還可以繼承將軍府,也能承擔起責任,海源和辛籽也好有個依靠。
可是要以什麼名義生下來呢?
費尚徳陷入了沉思。
許久後,費尚徳先行下車,林諾去了小院裡看江小花她們刺繡裁衣。
這些日子,江小花,李秀容她們做的衣服賣的很不錯,手頭寬裕了起來,連身上的衣服都換成新的了。
就是那些嚼碎嘴子的人多了。
大部分都是罵林諾不守婦道,拋頭露麵。
不過還好,有皇上的郡主身份壓著,費老夫人也支持她,倒是沒人敢舞到她麵前。
費尚徳在街道上走著,內心充斥著矛盾與痛苦。
他在掙紮。
愛情與親情。
愛情與道義。
費尚徳走了許久,終於他下定了決心。
他安慰自己,他這也是為了將軍府上下好啊。
他也是為了給辛籽和海源一個依靠。
為了保住母親和妻子的命。
他是不得已的。
費尚徳轉身,堅定的朝著宮門找去,收買了出宮采買的太監給杜芷桃傳信。
以往傳信沒有回音是因為他不讓步。
而現在他讓步了。
杜芷桃很快就出來見他了。
兩個人坐在酒樓一樓包間。
她的肚子已經有一點點大了,隻是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費尚徳握住杜芷桃的手,“芷桃,你愛我嗎?”
“如果你是要說愛你就打掉孩子,將軍,我告訴你,永遠不可能。我是愛你,但是我也愛我們的孩子,我是母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我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可憐的孩子的。”
杜芷桃很堅定。
她柔弱又堅強的看著費尚徳。
費尚徳開口道:“那就生下來。”
杜芷桃一喜,“那我們現在去找太後坦白,求太後成全我們。”
“不,芷桃。”
“怎麼了?”
“不以我的名義。”
費尚徳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糾結的表情,“以海源的名義。”
“你說什麼?”
杜芷桃渾身顫抖,“將軍,你什麼意思?”
“海源,他,殘廢了,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動,他喜歡你,如果能娶到你他會很高興。”
“可是我不愛他!”
“芷桃,你聽我說。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你想要這個孩子,我們就生下來,以海源的名義生下來,等將來,海源死……離開,或者康複,海源是我的兒子,他也愛你,他會理解我們的無奈的,到時候皇上也忘記了你的存在,太後又那麼疼你,她會原諒你的。屆時,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杜芷桃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你讓我帶著你的孩子,嫁給海源?”
“芷桃。”
費尚徳抓住她的手,“你想一想,你的父親在旱災一事中,貪汙受賄,囤積居奇,高價賣糧,後來你又因為奢侈享受惹得皇上不悅。如今,難民安置點倒坍,皇上一怒之下砍了八位大臣的腦袋,忠義侯的兒子都差點沒命,這個時候,我和你因為男女私情讓皇上不悅,你想想,我們會是什麼下場?”
費尚徳努力勸說杜芷桃:“而且現在皇上正喜歡我夫人所做的小食,幾乎隔一日便要進宮做一次,她迄今為止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她若鬨起來,鐵定會鬨到皇上麵前。
芷桃,你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孩子,你再忍忍,為了我們的愛情,你一定可以的,對嗎?隻需要再多幾年,等皇上倦了林諾的小食,等皇上忘了你的存在,等災民的事情過去,等我們取得了夫人和海源辛籽的諒解,讓他們也明白我們的無可奈何,到時候,我們去稟告太後,然後去邊關,找一個院子重新過個幾年,到時候你就能以我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京了。”
“可是,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這麼做。”
杜芷桃不同意,“這太荒唐了,我若是嫁給了海源,我就是你的兒媳婦了,我們明明那麼相愛,為什麼天要這麼折磨我們,讓我們直接隔著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苦。”
“不這麼做,我們都會死,孩子都會死,芷桃,難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杜芷桃沉默了。
她死,不重要。
生命的價值從來不在於長短。
可是,如今的她已經懷孕了。
她有孩子了。
她不能看著孩子去死。
杜芷桃猶豫了許久,還是點了下她高貴的頭顱。
“那海源呢?他會答應嗎?”
“他是我的兒子,我了解他,這事關將軍府的生死,他會理解的。”
“我……”
杜芷桃踟躕著,“我再想一想。”
“彆想了,再拖下去,太後隻會更生氣。”
“可是……”
杜芷桃:“那你總得讓我去見見海源,向他道歉吧。”
費尚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