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猛然一顫。
所有人跪下。
皇上走到太後身邊坐下,“太後這宮裡越來越熱鬨了,連朕的大臣都召到了後宮。”
這話就是明著問太後僭越之罪了。
太後急忙解釋,“是後宮的一些事牽扯……”
“起來吧。”
太後話還沒說完,皇上就隨口打斷吩咐。
林諾沒動。
路喜戳了她一下,“皇上讓你起來呢。”
林諾皺眉,起來了,“謝皇上。”
皇上一下就聽出那語氣裡的潛台詞了。
你又沒對我說,誰知道你讓誰起來啊。
皇上扯了一下嘴角。
笨女人。
皇上問:“怎麼回事?”
太後剛要開口,皇上指著林諾道:“朕問你呢,怎麼不回話?”
如此榮寵,可見一斑。
太後更心驚膽戰了。
林諾說道:“杜縣主懷孕了,不知道孩子爹是誰,一會兒說是我那個一項守規矩的兒子的,一會兒又說是我那個不近女色的夫君的,誰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
“是嗎?”
帝皇視線沉沉的落在杜芷桃身上。
杜芷桃本就懼怕皇上,此刻更是嚇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皇上視線下移,落到杜芷桃肚子上。
那肚子確實有一點微微隆起,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皇上看了路喜一眼。
路喜心領神會:“宣費尚徳覲見。”
費尚徳在看到費海源從房間裡出來,跟著太後宮的太監入宮的時候就預感大事不妙。
費海源離開時看他的那一眼,仇恨到了骨子裡。
他甚至想跑。
但是他不能。
畏罪潛逃,會牽連九株。
畏罪自殺同樣。
費尚徳隻能安靜的待在將軍府裡等死。
他的周圍沒有一個人。
他的身上籠罩著死亡的氣息,沒人敢靠近他。
這一刻,前半生的種種在腦海裡瘋狂回溯。
他突然開始後悔了。
他本來的家庭那麼幸福美滿。
他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有一雙可愛的龍鳳胎兒女,女兒孝順,兒子前途無量。
如果沒有杜芷桃,他的人生應該是所有人豔羨的美滿。
可是現在全都毀了。
因為他的一時行差踏錯,因為他的一時鬼迷心竅。
女兒與他反目。
兒子恨他入骨。
眼瞅著妻子在知道真相後,也要與他離心了。
眾叛親離啊。
死期臨近,費尚徳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
若是當初克製自己,不犯下錯誤的第一步。
若是在那偶然的一次失誤之後,他能克製住自己的貪欲。
若是在芷桃懷孕後,他能及時收手。
費尚徳耷拉著腦袋。
他懊惱的問自己。
他到底在乾什麼?
怎麼就鬼迷心竅了一般,一步步的走到了死罪還不知反省,甚至妄想欺君?
終於,皇上的傳旨太監來了。
一看來的人不是太後宮的,而是皇上的傳旨太監,費尚徳整個人都仿佛被扔進了冰窖裡。
事情捅出去了。
皇上知道了。
他完了。
徹底完了。
費尚徳跟一具木偶似的來到了太後宮。
“臣,費尚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跪下。
皇上淡淡的打量著他。
費尚徳嘛。
無召不上朝的武將。
他記得。
皇上問道:“費尚徳,杜芷桃說懷了你的孩子,你說呢。”
“臣……”
費海源實在是怕滿門抄斬,搶斷費尚徳的話,“皇上,杜縣主一人之言不可信,讓她拿出證據來,憑什麼她說肚子裡孩子是誰的就是誰的!”
費海源這話等於是明示費尚徳否認了。
皇上不悅的皺眉。
杜芷桃卻絲毫不怕。
她癡迷的看著費尚徳,在她的心裡,她的將軍是那麼的強大,那麼的厲害,絕對不會拋棄她。
她說道:“將軍,芷桃此生能與你愛一場,雖死無憾。”
林諾靜靜的看著,沒說話。
費尚徳也沉默著。
一邊是他深愛的女人,一邊是他的命,也可能是將軍府的命。
他怎麼能因為自己的過錯讓全將軍府給他陪葬?
費尚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是啊。
他的母親,他的妻子,他的兒女,還有將軍府上上下下的人,難道都給他們的愛情陪葬嗎?
不行。
絕對不行。
百善孝為先。
就算他死,也不能連累家中老母。
至於芷桃……
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她肯定也不願意看到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她會理解的。
她愛他,所以一定能體諒他的苦衷。
不是他放棄了他們的愛。
而是這個世道太過殘忍,沒有給他們堅守的選擇。
路喜催促道:“費將軍,皇上問你話呢。”
費尚徳身子僵硬,“臣……”
一開口,他的嗓子是前所未有的乾澀。
“臣……臣……臣不知杜縣主腹中胎兒是誰的骨血。”
一句話將杜芷桃徹底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從此dang婦兩個字將壓得她永無翻身之地。
太後怒斥道:“費尚徳,你說話要憑良心!”
你現在把自己撇乾淨了,芷桃怎麼辦?
費海源嘲諷的笑了。
看。
這就是他們這對狗男女嘴裡的真愛。
林諾仍舊沉默著。
皇上手指輕叩扶手,“費尚徳,你現在是在否認杜芷桃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是。”
終於,被費尚徳一句否認打蒙了的杜芷桃回過了神。
“將軍!你怎麼能這麼說?”
她撲過來,抓住費尚徳的手,“將軍,你看看我,我是芷桃啊,我是你最愛的芷桃啊,你怎麼能否認我們的感情,否認我們的孩子。那些曾經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你所承諾給我的未來,難道都是假的嗎?”
“將軍,我是芷桃啊,我是你最愛最愛的芷桃啊,你說過我們一定可以突破艱難險阻,上蒼一定會放我們的愛情一條生路的。”
杜芷桃淒婉的
哭著。
費尚徳沒說話,他低著頭沉默著。
他慫了。
杜芷桃搖著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那拯救過她,一直停留在她心底最深處,寬厚偉岸的身影在這一刹徹底崩塌。
她強大的將軍,此刻懦弱的跪在地上否認他們的全部。
他雙肩耷拉,深深的垂頭腦袋。
他是那麼無能,又那麼遲暮。
退去所有的光環之後的他,也不過就是一個膽怯懦弱怕死的普通男人。
嗬。
杜芷桃笑了,她抓著費尚徳的衣領質:“將軍,你是我的信仰啊,我把你當信仰的愛著,我將我的一切都給了你,我那麼愛你。而你,你在乾什麼?你怕了,你怕死,你為了你的命,你連我們的愛情都能否認,你真是太可怕,太讓我失望了。”
真情與真愛。
信仰與崇拜。
在這一刻就像泡沫一樣一點點的破碎。
然後化作無數碎片,紮進了杜芷桃的心。
她淒厲質問他:“我一個弱女子,我懷著身孕,我都不怕死,你怎麼能怕死!你是英雄啊,你是我的英雄啊,你戰場廝殺都不怕死,這一刻,你怎麼能怕了!”
費尚徳的頭更低了。
他不敢抬頭,不敢看杜芷桃,更不敢承認。
他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不是的,他是在勇敢的犧牲,犧牲他們偉大的愛情去保護將軍府的所有人。
他是不得已的。
是無奈的。
而芷桃是個小女人,她根本不懂這些。
所以她才會誤會他。
等以後,如果大家都活下來了,他可以向芷桃解釋。
到時候,芷桃就知道自己的無知和淺薄了。
到時候,她會理解他的!
“夠了!”
皇上聽不下去了。
演什麼苦情戲呢。
皇宮裡的戲班子演得還不夠嗎?
“皇上。”
太後從座椅上下來,跪下,以太後之尊下跪帝皇。
她哭求央求道:“皇上,芷桃隻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她無知又淺薄,她什麼都不懂,她隻是一個小姑娘,你饒過她吧。皇上,哀家求你了。”
皇上沒說話。
“皇上,她還懷有身孕啊,她不是故意構陷大臣的。費尚徳……費尚徳……您看看芷桃的樣子,費尚徳在說謊,他一定在說謊。”
皇上看向林諾,“你說呢?”
相對於太後的求情,皇上更想看看這個笨女人想怎麼辦。
林諾跪下,“臣婦但憑皇上處置。”
倒是會推卸責任。
皇上又看向費尚徳,“費尚徳,朕最後再問你一句,杜芷桃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臣不敢。”
又是否認。
很好。
很好。
看看大周朝的大臣啊,一個二個貪生怕死的樣子。
皇上嘲諷的一笑,摸著大拇指上的扳指,“杜芷桃不守婦道,與人通jian,誣陷大臣,念在太後求情,她又懷有身孕的份上免其死罪,貶為賤民,沒收一切家產。”
太後聞言大喜。
這是法外開恩了。
太後拚命磕頭,“謝皇上,謝皇上。”
杜芷桃心如死灰,一動不動。
她的天塌了。
活不活著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至於將軍府。”
皇上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將軍府藏汙納垢,保護縣主不利,費尚徳貶官四級,罰俸三年,十年之內不得晉升。”
死裡逃生,費尚徳長舒一口氣,“臣謝主隆恩。”
林諾和費海源也說道:“謝皇上。”
皇上站起來,冷眸凝視著太後,“太後不守宮規,私自乾涉朝政,幽居寢宮一年,沒有朕的命令不得出門半步。”
說完,皇上走了。
所有人徹底鬆了一口氣。
費尚徳想站起來,腿一軟差點站不住。
杜芷桃沒了身份,自然不能留在宮裡,被太監架了出去。
太後也隻能看著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諾沒有理會費尚徳和費海源,自己徑直離開。
走到一半,路喜攔住林諾,請她到禦膳廚房再做幾份小食。
林諾:“……”
狗皇帝真沒人性。
她都這樣了,還讓她上班。
冷血封建地主階級。
林諾來到禦膳廚房繼續做吃的,隨便做吧。
這次做土豆餅。
林諾做著,路喜沒走,反而閒聊了起來。
林諾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許久後,路喜問:“費夫人,你真的相信費將軍和杜芷桃是清白的?”
“他是我夫君
,他素來性子冷淡,我自然相信他。”
相信個鬼。
要不是怕連累將軍府那麼多人,她真想當場跳反站杜芷桃那邊,讓皇上把費尚徳給嘎了。
路喜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林諾走了,土豆餅上桌。
皇上嫌棄了看了一眼那餅。
焦黃的細土豆絲煎的餅,上麵撒了辣椒麵和鹽。
賣相真差,跟鳥巢似的。
上不得台麵。
皇上拿筷子夾起來,小小的咬了一口,問道:“怎麼說?”
路喜:“費夫人的心還是向著費將軍的。”
“蠢貨。”
皇上將土豆餅吃完,說道:“退下吧。”
……
將軍府,死一般的寂靜。
費辛籽也被放了回來。
和費海源,費尚徳,林諾,費老夫人一起坐著。
全家上下隻有費老夫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費尚徳對費辛籽和費海源說道:“我和你們母親有些話想單獨說一說。”
費海源要出言反駁,被費辛籽拉住了。
林諾說道:“你們扶奶奶回屋,向奶奶好好解釋解釋,不要讓奶奶繼續擔心下去。”
費老夫人懵著,啥都不知道,也隻能如此。
費尚徳愧疚的看著林諾:“夫人,我會彌補你的,我和杜芷桃是……”
“真愛嗎?”
林諾挑眉,“既然是真愛,我身為將軍的夫人自然應當理解,體諒,祝福將軍和杜芷桃。不過今日將軍當著皇上的免否認了和杜芷桃之間的關係,如果兩個人之間再有牽扯,就是欺君之君,將軍以後還是和杜芷桃保持距離吧。”
費尚徳訥訥的張大了嘴。
“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林諾端起大老婆的氣度,“將軍,這件事情你若是早告知於我,把杜芷桃納了就是,也不至於鬨到今天這個地步。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隻要夫人之位還是我,海源的嫡子之位不動搖,我又有什麼需要生氣的?”
看。
不在乎就不會生氣。
前世原身就是因為有感情,愛著這個家才會發瘋。
林諾越是大度就越是彰顯她的冷漠。
費尚徳感覺自己在林諾眼裡不是丈夫,不是孩子的父親,隻是一個工具人。
他所以為的完美妻子,完美家庭,他以為愛著他的妻子,隻是把他當作一個工具。
父子反目。
十幾年夫妻,妻子眼中心裡從來沒有他。
這一刻。
費尚徳堅信了幾十年的世界也崩潰了。
“你怎麼能不生氣不嫉妒不發瘋?”
他就像一頭失控的豹子一樣質問。
仿佛在質問,你怎麼能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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