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是夫人(11)(2 / 2)

太後猛然一顫。

所有人跪下。

皇上走到太後身邊坐下,“太後這宮裡越來越熱鬨了,連朕的大臣都召到了後宮。”

這話就是明著問太後僭越之罪了。

太後急忙解釋,“是後宮的一些事牽扯……”

“起來吧。”

太後話還沒說完,皇上就隨口打斷吩咐。

林諾沒動。

路喜戳了她一下,“皇上讓你起來呢。”

林諾皺眉,起來了,“謝皇上。”

皇上一下就聽出那語氣裡的潛台詞了。

你又沒對我說,誰知道你讓誰起來啊。

皇上扯了一下嘴角。

笨女人。

皇上問:“怎麼回事?”

太後剛要開口,皇上指著林諾道:“朕問你呢,怎麼不回話?”

如此榮寵,可見一斑。

太後更心驚膽戰了。

林諾說道:“杜縣主懷孕了,不知道孩子爹是誰,一會兒說是我那個一項守規矩的兒子的,一會兒又說是我那個不近女色的夫君的,誰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

“是嗎?”

帝皇視線沉沉的落在杜芷桃身上。

杜芷桃本就懼怕皇上,此刻更是嚇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皇上視線下移,落到杜芷桃肚子上。

那肚子確實有一點微微隆起,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皇上看了路喜一眼。

路喜心領神會:“宣費尚徳覲見。”

費尚徳在看到費海源從房間裡出來,跟著太後宮的太監入宮的時候就預感大事不妙。

費海源離開時看他的那一眼,仇恨到了骨子裡。

他甚至想跑。

但是他不能。

畏罪潛逃,會牽連九株。

畏罪自殺同樣。

費尚徳隻能安靜的待在將軍府裡等死。

他的周圍沒有一個人。

他的身上籠罩著死亡的氣息,沒人敢靠近他。

這一刻,前半生的種種在腦海裡瘋狂回溯。

他突然開始後悔了。

他本來的家庭那麼幸福美滿。

他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有一雙可愛的龍鳳胎兒女,女兒孝順,兒子前途無量。

如果沒有杜芷桃,他的人生應該是所有人豔羨的美滿。

可是現在全都毀了。

因為他的一時行差踏錯,因為他的一時鬼迷心竅。

女兒與他反目。

兒子恨他入骨。

眼瞅著妻子在知道真相後,也要與他離心了。

眾叛親離啊。

死期臨近,費尚徳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

若是當初克製自己,不犯下錯誤的第一步。

若是在那偶然的一次失誤之後,他能克製住自己的貪欲。

若是在芷桃懷孕後,他能及時收手。

費尚徳耷拉著腦袋。

他懊惱的問自己。

他到底在乾什麼?

怎麼就鬼迷心竅了一般,一步步的走到了死罪還不知反省,甚至妄想欺君?

終於,皇上的傳旨太監來了。

一看來的人不是太後宮的,而是皇上的傳旨太監,費尚徳整個人都仿佛被扔進了冰窖裡。

事情捅出去了。

皇上知道了。

他完了。

徹底完了。

費尚徳跟一具木偶似的來到了太後宮。

“臣,費尚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跪下。

皇上淡淡的打量著他。

費尚徳嘛。

無召不上朝的武將。

他記得。

皇上問道:“費尚徳,杜芷桃說懷了你的孩子,你說呢。”

“臣……”

費海源實在是怕滿門抄斬,搶斷費尚徳的話,“皇上,杜縣主一人之言不可信,讓她拿出證據來,憑什麼她說肚子裡孩子是誰的就是誰的!”

費海源這話等於是明示費尚徳否認了。

皇上不悅的皺眉。

杜芷桃卻絲毫不怕。

她癡迷的看著費尚徳,在她的心裡,她的將軍是那麼的強大,那麼的厲害,絕對不會拋棄她。

她說道:“將軍,芷桃此生能與你愛一場,雖死無憾。”

林諾靜靜的看著,沒說話。

費尚徳也沉默著。

一邊是他深愛的女人,一邊是他的命,也可能是將軍府的命。

他怎麼能因為自己的過錯讓全將軍府給他陪葬?

費尚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是啊。

他的母親,他的妻子,他的兒女,還有將軍府上上下下的人,難道都給他們的愛情陪葬嗎?

不行。

絕對不行。

百善孝為先。

就算他死,也不能連累家中老母。

至於芷桃……

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她肯定也不願意看到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她會理解的。

她愛他,所以一定能體諒他的苦衷。

不是他放棄了他們的愛。

而是這個世道太過殘忍,沒有給他們堅守的選擇。

路喜催促道:“費將軍,皇上問你話呢。”

費尚徳身子僵硬,“臣……”

一開口,他的嗓子是前所未有的乾澀。

“臣……臣……臣不知杜縣主腹中胎兒是誰的骨血。”

一句話將杜芷桃徹底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從此dang婦兩個字將壓得她永無翻身之地。

太後怒斥道:“費尚徳,你說話要憑良心!”

你現在把自己撇乾淨了,芷桃怎麼辦?

費海源嘲諷的笑了。

看。

這就是他們這對狗男女嘴裡的真愛。

林諾仍舊沉默著。

皇上手指輕叩扶手,“費尚徳,你現在是在否認杜芷桃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是。”

終於,被費尚徳一句否認打蒙了的杜芷桃回過了神。

“將軍!你怎麼能這麼說?”

她撲過來,抓住費尚徳的手,“將軍,你看看我,我是芷桃啊,我是你最愛的芷桃啊,你怎麼能否認我們的感情,否認我們的孩子。那些曾經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你所承諾給我的未來,難道都是假的嗎?”

“將軍,我是芷桃啊,我是你最愛最愛的芷桃啊,你說過我們一定可以突破艱難險阻,上蒼一定會放我們的愛情一條生路的。”

杜芷桃淒婉的

哭著。

費尚徳沒說話,他低著頭沉默著。

他慫了。

杜芷桃搖著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那拯救過她,一直停留在她心底最深處,寬厚偉岸的身影在這一刹徹底崩塌。

她強大的將軍,此刻懦弱的跪在地上否認他們的全部。

他雙肩耷拉,深深的垂頭腦袋。

他是那麼無能,又那麼遲暮。

退去所有的光環之後的他,也不過就是一個膽怯懦弱怕死的普通男人。

嗬。

杜芷桃笑了,她抓著費尚徳的衣領質:“將軍,你是我的信仰啊,我把你當信仰的愛著,我將我的一切都給了你,我那麼愛你。而你,你在乾什麼?你怕了,你怕死,你為了你的命,你連我們的愛情都能否認,你真是太可怕,太讓我失望了。”

真情與真愛。

信仰與崇拜。

在這一刻就像泡沫一樣一點點的破碎。

然後化作無數碎片,紮進了杜芷桃的心。

她淒厲質問他:“我一個弱女子,我懷著身孕,我都不怕死,你怎麼能怕死!你是英雄啊,你是我的英雄啊,你戰場廝殺都不怕死,這一刻,你怎麼能怕了!”

費尚徳的頭更低了。

他不敢抬頭,不敢看杜芷桃,更不敢承認。

他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不是的,他是在勇敢的犧牲,犧牲他們偉大的愛情去保護將軍府的所有人。

他是不得已的。

是無奈的。

而芷桃是個小女人,她根本不懂這些。

所以她才會誤會他。

等以後,如果大家都活下來了,他可以向芷桃解釋。

到時候,芷桃就知道自己的無知和淺薄了。

到時候,她會理解他的!

“夠了!”

皇上聽不下去了。

演什麼苦情戲呢。

皇宮裡的戲班子演得還不夠嗎?

“皇上。”

太後從座椅上下來,跪下,以太後之尊下跪帝皇。

她哭求央求道:“皇上,芷桃隻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她無知又淺薄,她什麼都不懂,她隻是一個小姑娘,你饒過她吧。皇上,哀家求你了。”

皇上沒說話。

“皇上,她還懷有身孕啊,她不是故意構陷大臣的。費尚徳……費尚徳……您看看芷桃的樣子,費尚徳在說謊,他一定在說謊。”

皇上看向林諾,“你說呢?”

相對於太後的求情,皇上更想看看這個笨女人想怎麼辦。

林諾跪下,“臣婦但憑皇上處置。”

倒是會推卸責任。

皇上又看向費尚徳,“費尚徳,朕最後再問你一句,杜芷桃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臣不敢。”

又是否認。

很好。

很好。

看看大周朝的大臣啊,一個二個貪生怕死的樣子。

皇上嘲諷的一笑,摸著大拇指上的扳指,“杜芷桃不守婦道,與人通jian,誣陷大臣,念在太後求情,她又懷有身孕的份上免其死罪,貶為賤民,沒收一切家產。”

太後聞言大喜。

這是法外開恩了。

太後拚命磕頭,“謝皇上,謝皇上。”

杜芷桃心如死灰,一動不動。

她的天塌了。

活不活著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至於將軍府。”

皇上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將軍府藏汙納垢,保護縣主不利,費尚徳貶官四級,罰俸三年,十年之內不得晉升。”

死裡逃生,費尚徳長舒一口氣,“臣謝主隆恩。”

林諾和費海源也說道:“謝皇上。”

皇上站起來,冷眸凝視著太後,“太後不守宮規,私自乾涉朝政,幽居寢宮一年,沒有朕的命令不得出門半步。”

說完,皇上走了。

所有人徹底鬆了一口氣。

費尚徳想站起來,腿一軟差點站不住。

杜芷桃沒了身份,自然不能留在宮裡,被太監架了出去。

太後也隻能看著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諾沒有理會費尚徳和費海源,自己徑直離開。

走到一半,路喜攔住林諾,請她到禦膳廚房再做幾份小食。

林諾:“……”

狗皇帝真沒人性。

她都這樣了,還讓她上班。

冷血封建地主階級。

林諾來到禦膳廚房繼續做吃的,隨便做吧。

這次做土豆餅。

林諾做著,路喜沒走,反而閒聊了起來。

林諾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許久後,路喜問:“費夫人,你真的相信費將軍和杜芷桃是清白的?”

“他是我夫君

,他素來性子冷淡,我自然相信他。”

相信個鬼。

要不是怕連累將軍府那麼多人,她真想當場跳反站杜芷桃那邊,讓皇上把費尚徳給嘎了。

路喜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林諾走了,土豆餅上桌。

皇上嫌棄了看了一眼那餅。

焦黃的細土豆絲煎的餅,上麵撒了辣椒麵和鹽。

賣相真差,跟鳥巢似的。

上不得台麵。

皇上拿筷子夾起來,小小的咬了一口,問道:“怎麼說?”

路喜:“費夫人的心還是向著費將軍的。”

“蠢貨。”

皇上將土豆餅吃完,說道:“退下吧。”

……

將軍府,死一般的寂靜。

費辛籽也被放了回來。

和費海源,費尚徳,林諾,費老夫人一起坐著。

全家上下隻有費老夫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費尚徳對費辛籽和費海源說道:“我和你們母親有些話想單獨說一說。”

費海源要出言反駁,被費辛籽拉住了。

林諾說道:“你們扶奶奶回屋,向奶奶好好解釋解釋,不要讓奶奶繼續擔心下去。”

費老夫人懵著,啥都不知道,也隻能如此。

費尚徳愧疚的看著林諾:“夫人,我會彌補你的,我和杜芷桃是……”

“真愛嗎?”

林諾挑眉,“既然是真愛,我身為將軍的夫人自然應當理解,體諒,祝福將軍和杜芷桃。不過今日將軍當著皇上的免否認了和杜芷桃之間的關係,如果兩個人之間再有牽扯,就是欺君之君,將軍以後還是和杜芷桃保持距離吧。”

費尚徳訥訥的張大了嘴。

“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林諾端起大老婆的氣度,“將軍,這件事情你若是早告知於我,把杜芷桃納了就是,也不至於鬨到今天這個地步。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隻要夫人之位還是我,海源的嫡子之位不動搖,我又有什麼需要生氣的?”

看。

不在乎就不會生氣。

前世原身就是因為有感情,愛著這個家才會發瘋。

林諾越是大度就越是彰顯她的冷漠。

費尚徳感覺自己在林諾眼裡不是丈夫,不是孩子的父親,隻是一個工具人。

他所以為的完美妻子,完美家庭,他以為愛著他的妻子,隻是把他當作一個工具。

父子反目。

十幾年夫妻,妻子眼中心裡從來沒有他。

這一刻。

費尚徳堅信了幾十年的世界也崩潰了。

“你怎麼能不生氣不嫉妒不發瘋?”

他就像一頭失控的豹子一樣質問。

仿佛在質問,你怎麼能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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