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謝惜靈被媽媽接回了家。
周德法開車在謝家小區附近巡邏。
他拿出望遠鏡去看十三樓的謝家。
本來他和王警察說白天也過來多巡邏幾次的,結果白天遇到了一起盜竊案,兩個人就給耽擱了。
過了一會兒,王警察買了三明治和熱狗腸回來,“隊長,怎麼樣?”
“很安靜。”
周德法放下望遠鏡,開車繼續巡邏。
他們是出來巡邏的,總不能就在謝家樓下不動吧?
那彆的地方還管不管了?
吃完飯,謝父抽出衛生紙擦嘴,謝母照例去洗碗。
謝父問道:“補習班上次的小測成績是不是出來了?”
謝惜靈頓時一顫。
“嗯?”
謝父低沉的聲音微微抬高,謝惜靈隻能縮著脖子去房間裡將試卷拿了出來。
鮮紅的135分。
滿分150。
她就考了135?
謝父啪的將試卷拍在桌子上,“就這個成績,你是怎麼有臉吃飯的?”
謝惜靈瑟瑟發抖的後退,“爸爸,我錯了,我下次一定努力。”
“過來。”
謝父招手。
謝惜靈害怕的搖頭,她想跑,她求助的看向廚房。
廚房那邊,謝母觸及到謝惜靈的目光,立刻彆開頭躲了。
“過來!“
謝父冷喝一聲。
謝惜靈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絲血色。
可是她還是不敢動。
謝父怒了,他站起來。
呲。
椅子腿劃過木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謝父一把將謝惜靈拉過來,“你爸爸我辛苦工作,賺錢供你讀書,就是讓你這麼回報我的嗎?”
謝父掐著謝惜靈的脖子,然後突然一下將謝惜靈的臉死死的壓在桌子上,“你自己看看,你但凡用點心,成績也不會一直退步!”
“我沒有,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
謝惜靈哭著喊著,“媽媽,救救我,救救我……”
謝母捂著耳朵,蹲在地上,雙目空洞的看著地麵,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念叨著:“是你不聽話,是你不努力,你爸爸才教訓你,他是在教育你,你要聽話,靈靈,你要乖……”
過了一會兒,謝父放開了謝惜靈,解開了腰上的皮帶。
謝父手裡拿著皮帶,居高臨下的看著謝惜靈,“今天我不給你個教訓,讓你收收心,好好學習,你以後出了社會也是個失敗者。”
啪。
皮帶落下,抽在謝惜靈後背上。
謝父是做外貿進出口的,自己開的有一個小公司,一年純收入七八十萬,他對自己的吃穿用度也很講究,用的皮帶,那是真皮的。
那麼長的真皮皮帶抽打在謝惜靈的後背上,手臂上,大腿上。
一下又一下。
謝父就像是在麵對深海血仇的仇人一樣抽打謝惜靈。
“彆打了,彆打了。”
謝母終於從廚房出來了,她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公,靈靈知道錯了,她以後會好好學習的。”
“我還沒說你呢?你一天天待在家裡,就管孩子的功課,就這麼點事我讓你做你都做不好嗎?”
啪!
皮帶抽在了謝母臉上。
“我看你們兩個就是故意想氣死我,廢物!”
啪啪啪。
啪啪啪啪。
謝父感覺自己真的快被這兩母女氣死了。
他在外麵這麼辛苦努力的工作到底是圖什麼?
還不就是想多賺點錢給她們母子倆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讓謝惜靈有足夠的資本長才,以後不至於被人欺負嗎?
好啊。
一個二個都不領他的情,給他浪費錢,是吧?
行啊。
既然以後早晚要挨社會的毒打,那不如他現在就讓她提早習慣習慣。
謝惜靈蜷縮在地上,虛弱的哭著,“爸爸,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以後不敢了……”
啪!
謝父後腦勺突然挨了一下,他被迫失去重心,踉蹌了兩下,一回頭,一個花瓶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是誰砸在了他腦袋上。
他看向花瓶存放的地方,隻有一盆發財樹。
謝父轉過身,一皮帶抽謝惜靈身上。
砰!
另一個花瓶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這回仿佛是真的想讓他死,他手一摸,後腦勺全是血。
林諾站在謝家樓下,在996的幫助下定位到了發財樹,遠程指揮。
特麼的。
她現在就想打死謝父。
就在這時,謝家大門口傳來瘋狂的拍打聲。
“開門,快開門,警察。”
納悶中的謝父將皮帶扔在沙發上,給謝母使了個顏色,然後去開了門。
周德法和王警察一把推開謝父,衝了進來。
謝父怒了,“怎麼回事?你們是警察又怎麼樣?憑什麼隨隨便便闖進我家?”
周德法和王警察沒理謝父。
他們闖進去的時候,謝母正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謝惜靈站起來。
謝惜靈那雪白的肌膚上,無數條又粗又大的血痕,簡直觸目驚心。
“你個狗東西!”
王警察受不了了,轉身對著謝父就是一拳,然後就要給謝父一個深刻的教訓。
周德法趕緊拉住王警察,他冷冷的看著謝父,“怎麼回事?為什麼動手,不是告訴你不準再對孩子動手嗎?”
“媽的。”
謝父挨了一拳,臉疼,他揉了揉臉,“我告訴你們,你們私闖民宅,還打人,我要向警察局,檢察院投訴你們,我要讓你們當不了警察。”
“你他媽的,老子今天拚著這身警服不要了,也要打死你!”
王警察說著就要往前衝,周德法死命拽住他,“冷靜一點,先送孩子去醫院。”
聞言,王警察愣了愣,立刻返身回去抱起謝惜靈就往外衝。
謝母伸了伸手想攔,沒攔住。
謝父卻擋在門口,“乾什麼?她是我女兒,我教育我女兒,輪得到你們管嗎?”
“你滾不滾?”
王警察目光冷厲,“你他媽再不給老子讓開,你怎麼抽你女兒的,老子就十倍抽回來。”
周德法推開謝父,“去醫院。”
王警察冷冷的看了謝父一眼,抱著謝惜靈飛快離開。
謝父指著王警察的背影對周德法說道:“周隊長,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個解釋,憑什麼私闖民宅。”
“辦案,夠不夠!”
解決了謝惜靈的事情,周德法緊繃的神經也稍微鬆了一些。
周德法抓住謝父的領口,“你他媽當時在警察局怎麼保證的?你現在給我打人?”
“這不叫打人,這叫教育她。我是她爸,她現在還小,我不教她,她以後去了社會是會吃虧的。”
還強詞奪理。
“你教育孩子是往死裡打的?”
周德法太陽穴瘋狂的跳動,彆說年輕的王警察,就是五十多歲的他現在都想宰了謝父。
但是不行。
他是警察。
他要冷靜。
周德法放開謝父,他目光冰冷的看著他,“這是虐待罪,你等著坐牢吧。”
“你嚇唬誰呢?”
謝父滿不在乎,“老子是她爸,什麼虐待不虐待的,我要是虐待她,會給她報幾萬塊錢的補習班,會給她買幾千的衣服,會給她報幾千塊錢一節的鋼琴課?”
“你——”
謝父一番慷慨激昂的辯駁說得周德法一個詞都說不出來。
他鼻孔都在劇烈的擴大擴大再擴大。
“你等著坐牢吧。”
周德法一把推開謝父,留下這句話,走了。
醫院內,女醫生給謝惜靈檢查傷口,等脫了衣服才知道裡麵更嚇人。
一個女孩子,身上全是各種傷痕。
有細的,有粗的,有鞭打的,有燙傷的。
“這些,這些都是什麼?”
謝惜靈低著頭默默掉眼淚,“是爸爸覺得我學習不努力,打的。”
“這個呢?”
女醫生指著一片猙獰的傷疤。
“這個是上次期末考,我沒考好,爸爸砸了花瓶,把我扔花瓶渣滓上壓出來的。”
女醫生震驚了,“沒考好?”
“嗯,爸爸讓我考進全年級前十,我隻考了三十二名。”
“考三十二名就可以打人嗎?”
這是什麼禽獸?
女醫生看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也有個女兒啊,才七歲。
要是誰敢這麼對她女兒,她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討個公道。
忽然,謝惜靈痛苦的悶哼一聲。
女醫生連忙問:“怎麼了?”
謝惜靈搖頭。
“這裡是醫院,我是醫生,你哪裡疼告訴我,告訴了我我才能好好給你治療。”
謝惜靈紅著眼睛,指著肚子,“這裡疼。”
“這裡?”
女醫生伸出手按過去。
“啊,好疼。”
不好。
這是脾臟的位置。
女醫生問:“你這裡最近有受過傷嗎?”
“昨天爸爸踢了一腳。”
畜生!
女醫生又罵了一句,連忙帶謝惜靈去檢查,檢查結果顯示脾臟輕微破裂。
幸好今天就發現了。
要是晚兩天,這孩子說不定命都沒了。
王警察看著謝惜靈被推進手術室又推出來,心都揪緊了。
他看著謝惜靈那張消瘦蒼白的臉,眼前閃過的是林諾和林承的身影。
他們和林諾林承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林家剛好出事,他們心疼孩子,但是看著林超俊和馮立鵑那麼慘,便沒有謝惜靈這樣的衝擊力。
當時他心裡想的是活該,活該林超俊命根子廢了,活該馮立鵑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心裡甚至隱隱有些暢快。
更何況林父本身就是故意傷人,馬上就要坐牢,到後來,林諾的強勢又給人一種她完全可以處理這些事情的感覺。
這一切的種種造成兩邊感官完全不一樣。
而現在,謝惜靈就在他們眼前被打得奄奄一息,對方還囂張得不得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最讓人惡心的就是這種態度。
一副沒人能管得了老子的態度。
媽的。
他倒要試試看能不能管得了他!
周德法手搭在王警察肩膀上,心裡也是恨謝父恨的牙癢癢的,要是他不是警察就是個普通人,特麼的他早就上手揍人了。
周德法深呼吸,將所有的憤怒都壓下去,問謝惜靈:“你要告你爸爸嗎?”
謝惜靈害怕的搓著手,“可、可以告嗎?我不想告爸爸媽媽,就想離開他們。”
王警察咬牙切齒的說道:“告他們,讓你爸那個人渣坐牢。”
“我可以不告爸爸嗎?我隻想跑。”謝惜靈仍舊堅持,“媽媽說爸爸賺錢很辛苦,也很累,我也確實學習成績一直在下降,我隻是想離開他們,我可以一個人生活。”
王警察愣了,隨即看著謝惜靈又是一陣心疼。
爸爸打孩子都快打死了。
孩子心裡還是善良的,不想讓爸爸坐牢。
這就是很多家庭成員之間的虐待案讓人為難的地方。
因為是家人,所以哪怕被傷害了,還是不想傷害自己的家人。
而且謝惜靈還是未成年人,她還要讀書,根本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
她需要監護人,需要撫養人去撫養她。
唉……
王警察歎了一口氣,“靈靈,你現在還是未成年人,你的父母是你的監護人,如果沒有特彆惡劣的違法事件,你就必須和父母生活在一……”
“你們乾什麼呢?”
謝父和謝母這時衝了進來,兩個人齊心協力的把王警察和周德法從病房內趕出來。
謝父惡狠狠的威脅道:“我警告你們,不要再騷擾我家,更不要挑唆我女兒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是我女兒,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你犯罪這就不是家事。”
周德法怒斥。
“你有本事抓我啊?怎麼?沒依據抓我?沒依據就給我滾。”
“老公。”
謝母拉了拉謝父,對周德法和王警察說道:“兩位警察同誌,你們真的是誤會了。我老公他平常不是這樣的,這些日子真的隻是因為靈靈太不像話了,一直貪玩不學習,我老公是恨鐵不成鋼下手才重了一些。”
這話說的。
和上次在警察局的話一模一樣。
周德法和王警察都驚呆了。
謝惜靈被打得隻剩半條命了,這還叫恨鐵不成鋼所以下手重了一些?
一些?
重了一些?
這叫一些嗎?
周德法質問謝母,“她是你女兒,你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被打得不成人形嗎?”
“我沒有。”
謝母弱弱的反駁道:“我當時阻止了,我沒有讓我老公打她,是她不聽話,是她不愛學習,如果她努力一點,爭氣一點,我老公不會打她的。”
“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王警察聽不下去了,他現在真的無比後悔自己當時在謝惜靈報案的時候沒有引起足夠多的重視,先入為主的被父母教育孩子這個說辭給糊弄過去了,沒有讓女警察好好檢查謝惜靈身上的傷口,否則當時就可以勸說謝惜靈控告謝父,讓他去坐牢。
謝母眼睛紅紅的,淚流滿麵卻仍舊堅持的說:“我老公很愛靈靈的,隻要是靈靈要的,我老公都會給她買,對我也很好,前幾天還給我買了幾千塊一瓶的麵霜,他很愛這個家的,對,他很愛這個家,也很愛靈靈。隻是靈靈不聽話,總喜歡和外麵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又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成績一直下降,我老公也是心急,他是擔心……再說了,沒有靈靈他爸爸,靈靈吃什麼喝什麼,誰養她?”
謝母說話時眼神十分的空洞。
那話說到最後,王警察和周德法甚至感覺謝母好像不是在和他們說話,而是在努力勸說自己。
反正謝母堅持謝父是愛女心切才會打謝惜靈,謝父一個勁兒的叫囂他才是謝惜靈的父親,彆人沒資格插手他的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