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等了一下午,好家夥,趙忠海沒來。
這是放她鴿子了?
林諾再打電話到學校,趙忠海得意洋洋的對著電話說道:“想要錢啊,可以啊,你過來,為你那天的無禮跟我道歉。”
林諾:“……”
這是個傻子吧?
“先生,請問我那天怎麼無禮了呢?”
林諾語氣極度真誠,“是因為我說你沒錢,窮,還愛裝嗎?先生,你要知道,我隻是陳述事實而已。”
“你這個賤女人!”
趙忠海咬牙切齒的破口大罵。
然後,周圍排隊等著打電話的學生紛紛側目,那略帶迷惑又反感的眼神仿佛是在質問他,身為當今社會的高素質人才怎麼能從嘴裡吐出如此汙言穢語?
祝賀輕輕咳嗽兩聲,“忠海,注意素質。”
趙忠海咬牙,“總之,你不向我道歉,我是不會付錢的。”
“那定金我們是不退的哦。”
漫不經心的語調,仿佛趙忠海說的一切都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
林諾說道:“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從今開始三天內不支付尾款,我們將銷毀照片,到時候定金和照片你都得不到哦。”
趙忠海一窒,他沒有想過還有這種結果。
錢都花了,那麼多銀元,就這麼算了,他不甘心。
可是尾款也是一大筆數額。
而且,卓詩琴還滿心歡喜的等著他將照片拿回來。
趙忠海開口道:“我不是不給錢,我是讓你給我道歉,我就給錢。”
“那很抱歉呢先生,我在這裡十分真誠的為上次說你沒錢,窮,愛裝的事情向你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
好真誠又好敷衍的道歉。
毫無真心可言。
趙忠海快氣炸了,偏偏林諾還要十分無辜的再問一句,“那先生,我道歉了,你什麼時候過來付尾款呢?”
啪!
趙忠海怒不可遏的掛斷了電話。
他媽的傻逼賤娘們兒。
“你乾什麼呢?”
“你這麼使勁把電話弄壞了怎麼辦?”
“你哪個班的?”
周圍排隊的人紛紛對趙忠海表達了不滿,趙忠海陰沉著臉,惡狠狠的看過去,跟一頭惡犬似的。
祝賀納悶極了,這到底是乾嘛了?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趙忠海怒氣衝衝的離開。
林諾倒是心情絲毫沒受影響,她拿出自己新做的豬肉脯,打開袋子,拿出一片放進了嘴巴裡,休息夠了,開始打電話找卓詩琴。
卓詩琴的單人照是最多的,她自然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美麗的新時代女性。
電話打過去,當然不可能是卓詩琴接的,林諾也不強求讓卓詩琴親自接電話,反而讓同學代為轉達。
同學和卓詩琴又不是一個班的,那讓人要找卓詩琴同班的同學代為轉達。
那他和卓詩琴同班的同學也不認識啊,又要有個中間門人。
這七拐八拐,一個傳一個,漸漸的這話就變了。
第一個人說的是,照相館來電話,催繳照片尾款,趙忠海不願意給錢,問詩琴是要將照片直接銷毀,還是她來給尾款。
第二個人就簡化成了,照相館來電話,趙忠海不給拍照的錢,讓詩琴給。
然後——
聽說了嗎?趙忠海帶詩琴去拍照,結果拍完了,不給錢,人家要賬的都要到詩琴頭上了。
什麼?趙忠海和詩琴去拍照,拍完了,兩個人沒錢給?照相館要報警察署?
呸,渣男。你聽說了嗎?趙忠海裝大方帶詩琴去照相館拍照,結果照片拍完了,說沒錢,讓詩琴自己給,現在照相館說要報警抓他們兩。
……
一個傳一個,越傳越不像話。
等卓詩琴聽到,已經變成了,趙忠海帶她去拍照,結果她虛榮膚淺,拍了好多,趙忠海嫌棄她花錢大手大腳要分手,讓她自己給錢。
卓詩琴驚呆了。
“趙忠海,你個渣男!”
她衝到趙忠海宿舍,拿起手裡的書直接砸在了他腦袋上,“分手就分手!我卓詩琴不是那種虛榮貪財,死纏爛打的女人。”
說完,卓詩琴哭著跑走了。
趙忠海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頓,然後女朋友還飛了,那哪兒忍得了?
他趕緊追上去,“詩琴,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是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吧?
卓詩琴被全校瘋傳虛榮拜金,花錢大手大腳,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她受不了這個委屈,她一把甩開趙忠海的拉住她的手,“趙忠海,你王八蛋,我們完了。”
說完,她又跑。
然後趙忠海又追,“詩琴,你聽我解釋。”
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解釋什麼。
“我不聽,不聽。”
卓詩琴又甩開他的手,然後扇了他一巴掌,哭著跑了。
這一巴掌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打在趙忠海的臉上,那麼多學生和老師,來來往往,一下把他的火氣也打上來了,不就是鬨分手嗎?
分就分!
隨便她!
趙忠海哼了一聲,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就走。
卓詩琴跑了一會兒,停了下來,一回頭,身後根本沒有趙忠海。
他現在連追都不追了是吧?
卓詩琴眼淚巴巴地往下掉,果然男人倦了就沒有心了。
卓詩琴傷心欲絕,也沒心思上課了,托同學請了假回家。
香火鋪子裡,卓母正在疊紙元寶,見到卓詩琴疑惑的問道:“現在不是上課時間門嗎?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了?”
卓詩琴一聽,眼淚立刻又掉了下來。
卓母急了,拉著她坐下。
卓父在一旁抽著旱煙。
卓詩琴抱著卓母哭,把事情全都抖了出來。
卓父說道:“早跟你說了,趙忠海那個男人看著就不靠譜。我和你媽辛辛苦苦供你讀書,讀大學,為的是什麼?還不是讓你去釣個金龜婿。現在大學生金貴,你要是想認認真真找個男人,什麼樣的找不到?”
卓父說到這個就來氣,他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前三個女兒都不中用,讀書不行,找的男人一個比一個窮酸。
好不容易四女兒有出息,考上了大學,那大學還不用花錢。
你說說,這多好的事了,金貴的女大學生啊,隨便攀上個達官顯貴,他們卓家就發了財了,小兒子以後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結果這死丫頭,帶回來一個一看就沒多少錢的貨。
腳上踩著的倒是皮鞋,來了三回了,也不知道換一雙,估摸著就那一雙,根本沒多的。
就隻有這死丫頭缺心眼兒對那姓趙的死心塌地的。
現在好了吧?
窮酸本性露出來了吧,沒錢的男人為了錢跟你發脾氣了吧?
“爸,你彆這麼說他。”
到底是自己還喜歡的男人,卓詩琴聽不得這些話。
“你還幫著他?”卓父更生氣了,他哼了一聲,提著煙杆轉身進屋了。
卓母也勸說道:“你爸也是為了你好。你說說你,好好的一個女大學生,真要是認認真真的找男人,能找到個差的嗎?這年頭女人識字的都少,你乖乖的聽家裡的話,讓媒婆給你說一門親事,男方家怎麼說也有點房子家產,你以後日子也好過,不是嗎?”
“媽,你不懂,現在是民國了,新時代的,拉媒說親,父母之命都是封建殘餘,現在講究新式,自由戀愛。我和忠海就是自由戀愛。”
卓詩琴扁著嘴,一臉對卓母卓父說辭很反感的模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我們現在追求的是愛情。”
“你倒是追求愛情了,那吃飯呢?你不是說他家境不好,但是也不差嗎?現在呢?他為了點照片錢就敗壞你的聲譽,哪裡像個有擔當的?”
卓母食指猛戳著卓詩琴的腦袋,“你說說你,笨死算了。”
卓詩琴不說話了。
她如今也覺得趙忠海這事做的不得到。
而且她是女孩子,女孩子說分手又不是真的要分手,趙忠海這就不哄她了,太過分了。
她不管,她就是生氣,就是難過。
她就給趙忠海三天時間門,三天,他要是不來求她,她就跟他分手。
就像娘說的,她可是女大學生,這年頭女大學生金貴著呢,不愁沒人要。
趙忠海和卓詩琴大吵了一架,心煩意亂,心思也不在上課上了。
要不怎麼說愛情最傷人呢。
兩個人都光顧著談戀愛了,那一顆心啊,就跟在鐵板燒上煎一樣,正麵煎了反麵煎,難受死了,全都沒心思讀書了。
就這樣兩個度過了焦心的三天,都期盼著對方能低下頭來哄哄自己,結果誰都沒等到,反而等到了警察署的人。
這報警的人嘛,當然是林諾了。
照相館的老板好歹是y國人丹尼爾。
是外國人。
外國人在這個積貧積弱的時候在華國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警察署一聽是有人在外國人開的照相館鬨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署長親自叮囑兩個警員好好幫小姐將問題處理好。
然後兩個警員就將趙忠海和卓詩琴抓到了警署。
卓詩琴還好,沒在學校,又是女孩子,長相標致,警員帶著點憐香惜玉的情愫,是把她請過去的。
趙忠海就沒那個運氣了。
兩個警員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在上課,還剛好是紀行昭的國學課。
大教室裡那麼多人,紀行昭正在以《穿越百年華國》為引子,引導學生思考新三民主義之後,華國又該前往何方。
然後警員就敲門進來了。
畢竟是紀行昭的課,兩個人不敢放肆。
但是他們執行的是署長的命令,報案的是洋人,那也不敢耽擱。
紀行昭問:“何事?”
警員大聲的說道:“紀先生,有人報案,說有一名叫趙忠海的學生,沒錢還裝大佬,跑到洋人的照相館裡消費了二十七張照片拒不付款,署長讓我們帶他回去和照相館的人當麵對質。”
話音未落,所有的人齊齊看向趙忠海。
那眼神,那目光,那表情,在紀行昭眼裡就是普通的詢問,落到敏感的趙忠海眼裡就是嘲諷和質問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他拚命的想辯解,“紀老師,我沒有。”
他兩隻手死死的握在身側,“是那個店員態度不好。”
“態度不好,不是你不給錢的理由。”
警員冷冷的看著趙忠海,“走吧,跟我們回警局。”
眾目睽睽之下,趙忠海就這樣被警員帶走了。
自尊心碎了一地,然後他還要在警員的押送下走過整個校園。
身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什麼事啊?”
“好像是欠了照相館的錢。”
“哦,我知道了,就是卓詩琴為了虛榮,在照相館高額消費,趙忠海要分手的那個是吧?”
“嘖嘖,這兩個人談個戀愛倒是轟轟烈烈,人儘皆知了。”
“要我說,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沒錢就安安生生的讀書過日子。”
“太虛榮了,咱們學生是來讀書的,為的是以後報效祖國,就算有錢也該省下來支援前線戰士啊。”
趙忠海瞬間門紅了,成為校園裡的大紅人。
隻是這紅得有點黑,紅得他碎了一地的自尊心又被踩得稀巴爛。
“都是那個賤女人。”
趙忠海咬緊了牙關。
要不是那個賤女人,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他現在真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
趙忠海坐著警車來到了警署,和許久未見的卓詩琴並排坐。
林諾穿著淺藍色的小洋裝,坐在另一邊。
見人都齊了,林諾指著兩個人向警署的人告狀道:“沒錯,就是這兩個人,他們來我們照相館,我給他們挑衣服,化妝,忙活了老半天,兩個人看著挺大方的,拍了二十七張照片,結果卻不給錢。兩位警察同誌,二十七張啊,這膠卷多貴啊。尤其是那個男的。”
林諾手一動,指著趙忠海,“穿得人模狗樣的,還說自己有錢得很,裝大款,結果那女的拍了二十七張就開始甩臉色,我打電話給他要錢,他還說我態度不好,讓我道歉。天可憐見啊。”
林諾捂著臉裝哭,“我什麼都沒做,他仗著尾款沒給故意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就算了,我都給他道歉了,他也不給錢。丹尼爾先生回來好生氣,讓我一定要把尾款拿回來。”
“嗬嗬。”趙忠海說道:“你不是說,我們不付尾款,你會將照片毀掉,不退定金嗎?”
“我是這麼說過,又不是說這麼做了就結束了。那還有損失呢?你們必須賠我們照相館的損失。”
林諾叉腰哼哼,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是這麼回事嗎?”警察看著趙忠海問。
“事情是這麼個事情,但不是這女人說的這樣。”
趙忠海急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能顛倒黑白,胡說八道?
“是啊。”卓詩琴也幫腔道:“我們是正常去消費,這女人老陰陽怪氣的嘲笑阿海沒錢,窮小子,裝闊,阿海才會生氣的。”
卓詩琴不說還好,一說,那簡直是句句往趙忠海心口上戳刀子。
眼瞅著趙忠海的臉色就黑成了鍋底。
尤其是警察聽到卓詩琴的話,還撇了撇嘴,眼神鄙夷之色絲毫不做遮掩。
兩個窮學生去洋人的照相館顯擺,人家鄙視你們不很正常嗎?
就不說彆的,他們都不敢去洋人的照相館消費。
林諾微笑。
雖說仗著這個敏感的時期,洋人在華國地位高,狐假虎威有點不地道。
不過能陰死趙忠海,就暫時把這點不地道扔掉吧。
“你閉嘴!”
趙忠海陰沉著命令卓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