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你們兩兄弟現在是合起夥來欺負你們的娘了是嗎?”
紀行知大叫:“娘,我和哥沒有欺負你,是你欺負我和哥哥。”
“行,你們長大了,娘是管不了你們了,管不了了……”
紀老夫人傷心欲絕,將手裡的竹條扔掉,伸出手,讓王媽扶著自己走了。
紀行知拉著紀行昭的手搖了搖,“哥?”
“無事。”
紀行昭忍著疼摸了摸紀行知的頭。
他不在乎身體上的痛,隻是發現,有些路比他想象的更難走。
紀行昭長歎一口氣,走進房內。
此時,所有人都走了,潘如雲的身邊總算安靜了下來。
他在潘如雲床邊坐下,“潘小姐。”
又是潘小姐這個稱呼,疏遠到了極點,仿佛他們兩人不是夫妻,僅僅隻是陌生人而已。
一想到這個,潘如雲再度落淚。
紀行昭拿出手帕遞給她,“潘小姐,我很抱歉,是我太過著急,沒有考慮周到,逼你太緊了。”
潘如願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水眸動了動,有著難掩的驚喜,相公他終於願意溫柔的和她說話了。
紀行昭說道:“以後我會考慮到你的過去,慢慢來,試著更多的了解你,幫助你,也請你哪怕一點點的試著去理解一下我,可以嗎?”
潘如雲拚命點頭,夫妻之間相互了解是增進感情最快的方法。
她一定會用儘所有的努力讓相公喜歡上她的。
既然達成一致,紀行昭也鬆了一口氣,他是真怕潘如雲再度想不開又自尋短見。
紀行昭知道潘如雲說不了話,讓紀行知去他書房將一本短篇集拿了過來,翻到《風波》那一頁給潘如雲讀了起來,“臨河的土場上,太陽漸漸的收了他通黃的光線了……”
潘如雲平素識字都是看的《女則》《女誡》《烈女傳》等等。
《風波》寫的是底層人關於辮子剪與不剪的問題,她聽得著實無聊,隻覺得書裡的人過分低俗,都是些低賤的農工。
但是,夫為妻綱,既然相公喜歡,她就是裝也要裝得喜歡。
潘如雲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聽懂,隻含笑看著紀行昭。
潘如雲這樣的表現,紀行昭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他明白她聽不明白,念完一遍之後說道:“一九一七年,張勳擁護清帝複辟,辮子指的是一些舊有的,不合時宜的思想再度在民間抬頭。如雲,你是人,我也是人,勞工也是人,大家都是華國人,天賦人權,每個人都應該是自己的主人,不要讓任何人主宰你的生命你明白嗎?”
紀行昭:“生命是珍貴的,每個人隻有一次,我不能成為你生命的橋梁,彆的任何人,任何東西,都不行,它是完完整整屬於你的。”
潘如雲搖頭。
不是啊,相公,你是我的天,是如雲的生命。
紀行昭無奈一笑,“算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今日太匆忙,一時之間我也想不起有些什麼淺顯好玩的故事,明日我找一找,看有沒有什麼深入淺出的有趣故事念給你聽,好嗎?”
潘如雲乖巧點頭。
“早點休息。”
紀行昭離開了潘如雲的房間。
桃紅走了進來,“夫人,太好了,你的真心終於打動了大少爺。”
潘如雲也點頭表示認可桃紅的話。
桃紅說道:“夫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大少爺對一個人如此耐心和溫柔,你以後有福了。”
潘如雲嬌羞應著。
梧桐樹下,紀行昭翻找著書籍,想要尋找一些潘如雲可能感興趣的。
丹尼爾拿著相機,哢嚓一聲將紀行昭拍了下來,“紀先生,我的紀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丹尼爾將相機放下,點燃了一根雪茄,“那麼多文人學者公開登報與原配斷絕關係,也不差你一個人。那潘家小姐也不是你的責任,她要死要活也賴不到你頭上,你管她乾什麼?”
“丹尼爾。”
“怎麼了?難不成咱們鐵石心腸的紀先生被美人頑強的意誌打動了?”
紀行昭表情淡淡,緩慢的翻著書。
他語氣溫柔,卻堅定:“丹尼爾,我們ge命,推崇自由,平等,是為了拯救被舊思想迫害的他們,而不是為了拋棄,逼死他們。”
丹尼爾不說話了。
他是個俗人,來華國也好,開照相館也好,其實都隻是為了玩玩。
政治也好,戰爭也好,他都不想摻合。
“行吧,你願意折騰就折騰吧。”
丹尼爾攤攤手,“不過紀,我不太看好你們,我總覺得你會無功而返。”
這時,林諾端著一些小的吃食過來放下。
丹尼爾看了林諾一眼,“林,你太過分了,我每日回來,你可不會給我做這些好吃的。”
“紀先生太辛苦了。”
紀行昭拿著書的手一頓。
丹尼爾翻了個白眼,“他辛苦是自找的。”
林諾笑了笑,沒反駁丹尼爾的話,隻是拿著托盤走了。
理想主義者總是辛苦的。
他們對自己要求太高,又對世界寄予太高的期望。
就像沈築,就像紀行昭。
就像某個連□□,地主,資本家,流氓頭子都堅持要改造的人。
理想主義者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有植根於現實的,也有過於理想化的,但都並不妨礙他們的偉大。
希望潘如雲彆讓紀先生失望吧。
林諾抬頭看向月亮,不禁在想,如果前世的原身能有幸遇上紀先生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是不是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月華姣姣,溫柔的凝視著人間。
香火鋪二樓。
卓詩琴嬌羞的等在窗邊。
最近幾日,每天晚上趙忠海都會過來,送她一張照片。
二十七張照片,已然送了一大半。
而每一張照片背後,趙忠海都會用鋼筆工整的抄寫上一首情詩。
這讓卓詩琴覺得浪漫極了。
而且,她也早就消氣了,隻是生命不止,浪漫不停。
她暫時還不想結束兩個人之間的這場浪漫遊戲。
終於,今天的布穀鳥來了。
趙忠海在樓下學著布穀鳥布穀布穀的叫著。
卓詩琴含羞帶怯的一笑,打開窗戶,準備接過趙忠海用竹竿遞過來的照片。
結果,好大一個驚喜。
趙忠海手拿著照片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卓詩琴捂住了嘴,“你怎麼爬樹?”
她話裡埋怨著,臉上卻全然是驚喜。
怎麼能不驚喜呢?
爬樹啊。
爬樹約會,手拿著向她訴說愛慕的照片。
這一幕多麼的美好,浪漫,像極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初次相會。
卓詩琴問:“阿海,你是我的羅密歐嗎?”
“哦,親愛的詩琴,我永遠是你的羅密歐。”
趙忠海從窗戶爬進了二樓,他樓主卓詩琴纖細的腰身,“那麼,你是我的朱麗葉嗎?”
英俊的臉龐,浪漫至死的氛圍。
卓詩琴徹底的沉醉了,她捧著趙忠海的臉,“是,我是你的朱麗葉。”
趙忠海低頭吻了上來。
這是他們的初吻,卓詩琴有些迷醉又快速清醒,她推搡著趙忠海,“我們不能這樣?”
“為什麼呢?”
趙忠海早就想一親芳澤了,尤其是現在在他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些什麼。
而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機會,他不允許自己錯過。
趙忠海深情的看著卓詩琴,“親愛的詩琴,朱麗葉當晚可沒有拒絕她的羅密歐。”
說完,趙忠海抓著卓詩琴腰身的手一用力,再度吻了上去。
朱麗葉,羅密歐,多麼美好的詞啊。
就那麼一瞬間,美好的對於愛情的幻想再度迷亂了卓詩琴的心智。
尤其是最近趙忠海簡直對她言聽計從,又進攻猛烈。
兩個人很快吻做一團,跌倒在床上。
喘息與shenyin混合成一首交響曲。
第二日,卓詩琴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手臂,頓感驚慌。
她懊惱的捶打自己的腦袋,她怎麼就一時意亂情迷了呢?
趙忠海也醒了過來,他一把將卓詩琴拉回懷裡,想要親吻卓詩琴,卻被卓詩琴躲開了。
趙忠海疑惑的問:“怎麼了?”
卓詩琴扭扭捏捏的拉扯著被子遮住了身體,“我……”
她羞於啟齒。
趙忠海一眼看穿,抓住卓詩琴光滑的肩膀,大拇指在上麵上下滑動享受著,“詩琴,我們是新時代的男人和女人,你不需要覺得害怕,更不需要慌亂。新時代的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我們可以享受彼此。你不需要抓著那些封建殘餘的貞操觀念不放。這個時代很開明,我們也不需要在乎那些保守人士的意見。”
“是、是嗎?”
卓詩琴不確定。
趙忠海繼續勸說道:“而且我們本來就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之間,親吻……”
“擁抱……”
“撫摸……”
“交1合……”
“都是正常的。”
趙忠海每說一個詞,手上就做出相應的動作,搞得本就忐忑不安的卓詩琴身體也跟著顫抖,然後再度陷入他所編織的夢幻泡影中。
此後,趙忠海每晚都來。
卓詩琴本來已經決定重新回學校了,結果趙忠海嫌學校不方便,便勸卓詩琴打消了想法。
兩個正值荷爾蒙旺盛年紀的男女日日歡愉,每夜不折騰到精疲力儘不罷休。
紀行昭終於說動養好身體的潘如雲出門,他帶她去女校參觀,帶她去研討會,帶她去拜訪女老師,女醫生,女學者,女護士,商行女老板等等。
觥籌交錯,潘如雲緊張不已,生怕給紀行昭丟了麵子。
隻是她一雙小腳,仍不肯放足,每次都走不快也走不了多遠,紀行昭隻能耐心的陪她坐著休息。
日子一點點的過去,到了初冬,氣溫驟降。
《新城日報》一封信接著一封信的催,林諾總算開始動筆寫起了新的——《原配》。
這一次女主角是一民叫王秀蘭的鄉下傳統女人,嫁給丈夫辛苦勞動供養丈夫讀書,結果丈夫讀了書,嫌棄她無知粗鄙,把她給休了,王秀蘭傷心之下落水,差點死了。
沒想到就這麼意外覺醒了直播係統,她的生活直播給了一百年後的人觀看,王秀蘭死過一場也明白了過來,開始奮發圖強,跟著直播彈幕,努力學習上進,將原來的丈夫踩到了泥潭裡,並且揭露了此人寡情薄幸,喜新厭舊,裝腔作勢,虛榮膚淺的本性,讓所有人厭棄他,最終王秀蘭的丈夫落得了一個慘淡結局。
這個時代不是那麼多人喜歡休了原配,另尋新歡,然後自許新式男女嗎?
林諾偏要罵他們。
不僅罵他們,還讓一百多年以後的人一塊兒罵他們。
這些垃圾,要是自己不喜歡,如紀行昭一樣,一早就不碰尊重對方就好。
若是這樣,沒人能說些什麼。
結果偏有哪些寡情薄幸忘恩負義的小人裝作追求真愛追求自由,做了陳世美還要美化自己,將原配吃乾抹淨,飛黃騰達,想得美。
哼。
對,裡的丈夫就叫趙海忠好了,現成的原型。
996:“你這是夾帶私貨。”
“嗯,是的,但我樂意。”
996:“……”
996:“對了,宿主,你不是讓我盯著趙忠海嗎?”
林諾:“怎麼了?”
996:“他又有錢了。”
林諾疑惑的問:“他還有錢?”
996:“嗯。前不久趙忠海和卓詩琴在床上聊天……”
“等等。”林諾驚詫問道:“他們倆睡了?”
前世不是趙忠海去洋行工作之後才正式結為夫妻的嗎?
這次怎麼這麼快?
996:“睡了小一個月了。”
林諾:“……”
林諾:“做措施了嗎?”
996:“什麼措施?”
林諾:“……”你個智障,你說什麼措施?避孕的措施啊。
兩個人都還在讀書,要是懷孕了,卓詩琴不得休學啊。
這一休學,以趙忠海的自私自利,還能讓她回學校讀書嗎?
不過看996這語氣,應該是沒做了。
“宿主,你不要老打岔,你搞得我都要忘記說什麼了!”996氣鼓鼓的說道:“前不久趙忠海和卓詩琴在床上聊天,趙忠海說他付照片尾款找家裡要錢,家裡給了但是來電報說他太過鋪張,他很生氣,一氣之下就說不要家裡的錢了,他可以自己賺錢。但是他大手大腳慣了,現在身上沒本錢,問卓詩琴借錢做生意。”
林諾:“……”這話也就隻有卓詩琴信了。
996:“卓詩琴猶豫了很久,還是把自己這些年攢下的全部積蓄拿給了趙忠海。”
林諾:“……”這卓詩琴也是個戀愛腦啊。
趙忠海心胸狹隘又脾氣暴躁,哪有那個腦子和情商去做生意?
另一邊,趙忠海有了錢先去飯館準備飽餐一頓。
這些日子他是真的肚子裡的油水都被收刮乾淨了,要不找了份夜裡幫人抄書的工作勉強維持,他早餓死了。
因為太久沒吃肉了,趙忠海腸子裡沒了油水,格外想吃肉,大肉,葷肉,肥肉。
他點了兩個醬肘子,拿在手裡就吃。
已經換回原身裝扮的林諾有點嫌棄,“996,我現在過去好丟人。”
996看過去,確實,那吃相,跟餓了八天的惡狗撲食似的。
996:“要不我們等等?”
“還是不等了。”等等太便宜趙忠海了,她要把兩個大肘子也搶走。
“相公。”
哀怨熟悉的叫魂一般的聲音。
趙忠海身子一抖,林諾撲了過來,“相公,快給我錢。”
見鬼了,每回他剛有點錢林諾就跑過來要錢。
趙忠海往旁邊移動了一步坐著,“我沒錢。”
“相公,你有錢吃大肘子,怎麼會沒錢?”
“這是借的。”
“那你再去借點。”
趙忠海:“……”
趙忠海深呼吸,“你又有什麼事?”
“小光的病還沒有好,西洋大夫說是發燒導致的肺部感染,要動手術要用好多好貴的藥。”
林諾真誠的看著趙忠海,伸出手:“相公,小光可是你兒子啊,你救救他,救救他……”
最後個字,林諾說得那叫一個淒慘絕倫,聲音拖得老長老長了,跟唱戲似的,趙忠海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要是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