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新式男女(12)(1 / 2)

潘夫人既尷尬又悲哀的說道:“既然你都已經嫁進了紀家,這紀行昭即便是不行,咱們做女人的也隻能認命,大不了日後,你和他到紀家門下過繼一個,也是一樣的。

說完,潘夫人又哀傷的歎了一口氣。

可憐她女人年紀輕輕就要做活寡婦。

不過潘汝人轉念一想,嫁給紀行昭當活寡婦至少也比嫁給那王家花柳病的小少爺要好許多。

潘夫人這麼一說,潘如雲就更尷尬了,她低著頭,眼眶微紅,“娘,相公不是不行,他是……不喜歡我……”

“怎麼可能?”潘崇山問道:“姐,你漂亮溫柔賢惠,是娘親手教導出來的,姐夫怎麼會不喜歡你?”

說到這個,潘如雲更委屈了。

是啊,她跟著娘辛辛苦苦學習了十幾年,結果嫁到紀家,偏偏自己相公不喜歡。

潘如雲眼含淚水的說道:“娘,相公喜歡大腳,不喜歡小腳,喜歡隨雨,不喜歡我。以前相公還願意帶我出門,給我念書,現在帶我出門也少了,總也見不到人。每日雖然還照常給我念書,但是以往都會問我很多問題,最近也沉默了很多。相公對我一日比一日沉默,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差,反倒是隨雨來了之後,第一時間把裹腳布拆了,相公歡喜得很。

她說要去讀書,相公就送她去讀書,讀書要錢,相公就給隨雨錢,看隨雨過來沒有衣服穿,就找來了裁縫給隨雨做新衣服,甚至隨雨想去師範大學旁聽,師範大學沒有這個先例,相公都為她去求了校長。隨雨去旁聽沒有師範大學的校服,相公就找給師範大學定製校服的工廠特意請人給她新做了一件。”

潘如雲越說越委屈,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相公對隨雨那麼好,對她卻越來越沉默。

潘如雲說道:“不僅如此,隨雨還總去隔壁丹尼爾先生家找相公說話,光我和林小姐一起做刺繡時就看到好幾回了,不管隨雨問什麼,相公都耐心的給她講,隨雨聽不懂,相公就不厭其煩的講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隨雨聽懂為止。現在,隨雨說她一個女孩子住在紀家不方便,相公都開始給她看房子,要在師範大學附近給她租一個一室的小房子,怕她下學期還是考不上,直接預付了一年的租金。相公工作累,隨雨還每次都打擾他,花費他許多時間,但是相公精神看著卻越來越好了。這說明什麼?這不就是相公喜歡隨雨,不喜歡我嗎?”

潘如雲滿腹委屈,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甚至相公對林小姐都比對我好,林小姐比相公大好幾歲,長得也不好看,是個大腳,還帶著一個孩子,據說丈夫死了,是個寡婦。寡婦不守節,整日裡拋頭露麵,在外麵和男人說說笑笑,光我見過的就有好多男人,這些也就算了。相公有時候好不容易得空了,還會給林小姐的兒子和小叔子一起輔導功課。知道林小姐喜歡吃,每次放學回家,手裡都沒空著的。相公就是不喜歡我,他喜歡所有人就不喜歡我。”

不然為什麼不給她帶吃的,不對她好一點呢?

“還有周老師。”

潘如雲感覺自己太委屈太委屈了,好多心裡話也憋了太久太久,如今有機會和娘親訴苦,她一定要全都說出來:“周問靈周老師,相公帶我去見周老師,周老師比相公大了差不多十歲有餘,長相樸實無華,相公卻對她多有稱讚,還說周老師是留過學的數學教授,很是厲害,還說什麼以後若是我想讀書,可以向周老師請教一二,言談之間,相公看著周老師連眼睛裡都是笑意,對著我也笑,但就是很疏離。對,周老師也是大腳。

還有夜學,師範大學的學生會在夜晚那些低賤的力工農民活忙完之後,教他們讀書識字,聽說這是相公組織籌辦的,相公帶我過去,那裡的人那麼臟那麼臭,我都不敢呼吸,相公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聊天,問他們學習情況,還吃那些臟兮兮的人遞過來的東西,對,那些人也是大腳,相公可喜歡那些人了,可能相公喜歡彆人就是因為他喜歡大腳吧。”

潘如雲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把潘夫人和潘崇山說得是雲裡霧裡的。

兩個人感覺都快不認識華國字了,潘如雲說得每個字他們都認識,合一塊兒就聽不懂了。

潘夫人手拿著繡帕扶著頭。

這這這,這小腳本就是高貴的象征,就不說現在,那就是放到以前的時候那也隻是大戶人家,有積蓄臉麵的人家才能裹腳,那些低賤的農民,女兒要麼下地乾活,要麼是賣到她們這種富貴人家裡做丫鬟,哪裡有資格裹腳?農民出生的女兒就算要裹腳,那也至少算得上是富農才有資本裹腳。

所以這不裹腳的人啊,要麼低賤,要麼下賤。

這到民國了,有些下賤的女人學那洋鬼子乾些不得體麵的事情也就罷了,這紀家祖上可是當過官的,紀行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淨喜歡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還有隨雨那個丫頭,狐媚子小妾生的東西淨會些醃臢手段,彆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她那賤人娘勾搭男人的本事,跑到這裡來勾搭如雲的相公了。

呸!狐媚子!

潘夫人說道:“你說的那什麼周老師,夜學,林小姐,都是些外人娘管不著,也插不上手。但是你妹妹,你放心,娘這次就是來帶她回去的。她和王家小少爺已經定了親,由不得她說不嫁。”

說著,潘夫人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隨雨那個丫頭,她就是死了,屍體也要抬進王家,她彆想逃。”

“娘。”

潘如雲說道:“相公不喜歡我,但是喜歡隨雨。那王家小公子有花柳病,隨雨嫁進去也是個死,老夫人又一直催生孩子,要、要不讓隨雨給相公做妾,生孩子,生了孩子,老夫人也就不催了。”

“你現在自己有主意了是不是?”

聽到潘如雲的話,潘夫人更生氣了,這好好的在家聽話乖順的女兒,嫁進紀家沒多久怎麼就自己有主意了?

潘夫人怒道:“你個蠢貨,隨雨那種野心勃勃的丫頭,她是甘願給彆人當妾的人嗎?現在她還沒得逞,已經勾得紀行昭團團轉了,要是她進了門,再一舉得男,紀家還有你的位置嗎?你從小就笨,現在嫁了人了,怎麼比以前更笨了?”

“可、可是……”潘如雲咬了咬唇,“相公又不碰我,老夫人又想抱孫子。我隻是想讓隨雨生個孩子。”

“你還說?”

潘如雲立刻低頭,“對不起,娘。我錯了。”

潘崇山搖搖頭,“姐,你是真笨,你長得這麼漂亮,要男人生孩子,那還不簡單?你多說些軟話,說些男人愛聽的話,哄著他喝點酒,好事不就成了。”

潘如雲抿唇不敢說話。

她連藥都下了,相公寧肯忍著身體快爆炸了都不碰她。

她還能怎麼辦?

她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會把主意打到隨雨身上嗎?

潘夫人喝了幾口茶又問道:“我看你這屋子裡的丫鬟下人都沒規矩得很,是不是你性格太軟,沒好好教他們?”

潘如雲身子一顫,更加不敢說話了。

潘夫人說道:“你呀,不要總心腸軟,這下人啊,都是賤骨頭,該打就打,該罰就罰,實在是遇到了那屢教不改不聽話的,找個人牙子把人發賣了就是。”

“是,娘,女兒知道了。”

“起來吧。”

潘如雲站了起來。

潘夫人又問道:“隨雨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潘如雲不敢撒謊,“一般學校下午五點放學,隨雨回來的時候,林小姐也差不多下班快回來了。隨雨會去丹尼爾先生家幫著帶林小姐的孩子,等林小姐回來,請教林小姐英文和法文。”

“嗬。”潘夫人嘲諷道:“蛇鼠一窩。”

說完潘夫人看向潘崇山,“崇山,你帶著人去那位什麼丹尼爾先生家門口堵著,看到潘隨雨立刻把她綁起來,咱們今天就帶她回去嫁人。”

“是,娘。”

說完,潘崇山就帶著人到丹尼爾家門口埋伏去了。

紀行知本來和趙光複在背書,聽見外麵響動,爬到梧桐樹上,拿著望遠鏡往外邊一看就看到了潘崇山一行人。

潘崇山進門前,他見過,所以是認識的。

紀行知對著潘崇善呸了一聲。

又是姓潘的,這姓潘的一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紀行知怒了,從樹上爬下來,本來是不想管的,想了想,又覺得潘隨雨這個女人十分討厭,但是哥哥好像是很喜歡她。

反正自打潘隨雨來了之後,哥哥被潘如雲那個女人吸走的精氣神開始回來了一些。

這麼說來,潘隨雨不能走啊。

潘隨雨一走,哥哥又要被潘如雲吸走精氣了。

紀行知拉過趙光複,“小光,咱們從後門走,我去通知哥哥,你去通知你娘。”

“通知娘什麼?”

“你就說壞人來抓隨雨姐姐了,你娘就知道了。”

“嗯。”

兩個孩子分彆從後門走了。

林諾剛下班沒多久,在半道上遇見了趙光複,也納悶,“今兒個怎麼自己出來迎接娘了?”

“娘。”趙光複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出事了,行知哥哥說有壞人來抓隨雨姐姐。”

林諾眸光一凜。

潘家的人。

除了潘家的人沒人會抓潘隨雨一個小丫頭。

“好,娘知道了。”林諾抓住趙光複的小手,直接拐彎去了警察署。

何平見到林諾,笑嗬嗬的說道:“這不是在洋人照相館工作的林小姐嗎?又有人到照相館鬨事了?你派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那倒沒有。”林諾說道:“警察先生,我有個朋友,家裡人拿錢把她賣給了一個花柳病的男人,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現在家裡來人抓她了。如今是民國,倡導婚姻自由,不允許父母買賣子女,請你跟我去一趟,阻止這一樁悲劇。”

“這……”

何平不想去。

這種破爛事又沒油水撈,去了也浪費時間。

林諾一眼看穿何平的想法說道:“警察先生,對方是在丹尼爾先生家門口抓人,而且抓的是紀行昭先生和王繼民校長的女學生。”

丹尼爾是y國人,紀行昭和王繼民在c市學界聲望頗高。

兩邊都是小小警察署的小警察得罪不起的。

何平立刻警醒起來,他趕緊招呼人,然後對林諾說道:“保護國民政府的人民是我們警察的責任,林小姐,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這種封建腐朽的事情在我們轄區內發生。”

“何先生是國民政府的好警察,我當然是相信的了。”

很快,何平召集了兩個人,其中就有上次和他一起巡邏的王正。

林諾牽著趙光複坐上警車,跟著一起往丹尼爾家趕。

潘隨雨照例一邊背英文單詞一邊往丹尼爾家門口走。

紀行昭是老師,潘隨雨下課就能回家,紀行昭還有彆的工作,所以會晚一些。

潘隨雨剛拐彎,停下了腳步。

她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這條路她每天都要走至少兩次,所以很熟悉很熟悉了。

因為她每時每刻都擔心受怕,怕被抓回去綁起來扔進王家,所以她回家時總是很小心的。、

潘隨雨在旁邊街道上的燒餅攤買了一個燒餅,像往常一樣和老板打招呼,都是熟客了,老板也挺喜歡和潘隨雨閒聊的。

潘隨雨問:“老板,今天有沒什麼新鮮事啊?”

“你說新鮮事?”老板手上一刻也不停,隨口說道:“這年頭天天都有新鮮事,不過你這麼一問,還真有,紀先生家來新客人了,是老夫人派人迎進門的,估計是有什麼大老頭,不然老夫人是不會派那麼多人迎客的。”

“哦,那看來是了不起的人物。”

“那可不是,那排場擺的,比教育廳廳長還大。”

潘隨雨笑了,接過燒餅,轉身走了另一條遠一點的路,繞到了丹尼爾宅子後門,鑽了進去,直奔丹尼爾的臥室,將抽屜裡的手1槍拿到了手裡。

這一把,她要把潘家的人全都給殺了,以報過去十幾年的仇。

潘隨雨將槍藏到了身上,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潘崇山立刻帶著四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衝了出來,將潘隨雨團團圍住。

潘崇山笑看著潘隨雨,“我說妹妹,你怎麼越來越不聽話了?”

潘隨雨也笑了,“哥哥,你有把我當妹妹嗎?”

潘隨雨拿著槍的手就放在裝書的布包後麵。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次可犯了大錯。”潘崇山伸出手:“來吧,跟哥哥回去,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彆總想些有的沒的。”

潘隨雨不動,潘崇山也沒了耐心,直接招呼人和他一起去抓潘隨雨。

潘隨雨死死的抓著□□。

學校訓練都是練靶,她還沒在真人身上試過,所以她很緊張。

但是這份緊張卻不是害怕,反而是蠢蠢欲動的興奮。

熱血沸騰的興奮。

終於,她可以殺人了,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忽然,烏拉烏拉,警車聲響了起來。

一輛警車在巷子口停下。

何平王正蔣凡下車。

何平拿著警棍,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罵道:“乾什麼呢?這裡是c市,有法律的地方,不是你們鄉下。”

林諾牽著趙光複跟在後麵。

潘隨雨看到林諾,默默將□□收了起來。

潘崇山笑了笑,緊跟著上前,立刻握住何平的手,“抱歉抱歉,彆誤會,這是我妹妹,家裡給定了親,不聽話跑了出來,我們是來接她回家的。”

說話間,潘崇山將一袋銀元塞到了何平手裡。

何平背著人偷偷掂了掂,哇哦,不輕欸。

他給王正蔣凡使了個顏色,將錢袋子給兩個人看了看,兩個人心領神會。

何平問道:“聽說你們要逼這位姑娘嫁人?我告訴你,現在可是民國了,婚姻自由,就算逼自己女兒自己妹妹嫁人也是違法的。”

潘崇山一點也不著急說道:“真不是我們逼,是一開始兩家說好了,我這妹妹也是答應了的。說知道她在迎親前突然就跑了,這讓我們跟王家沒法交代。警察先生,你說她一個女孩子甭管結不結婚,是不是都應該跟我們回去給對方一個交代?”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何平皺眉思索道:“你呢,要帶人回去可以好好商量,不要在丹尼爾先生的家門口做出一些有損兩國關係的行為,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一定小心。”

說完潘崇山得意的看向潘隨雨,“走吧,妹妹,跟哥哥回家。”

這時,林諾已經走到潘隨雨身邊了,她低頭一眼就瞥到了潘隨雨藏在布袋子後麵的槍,林諾一隻手抓住潘隨雨,一隻手抓住趙光複,一個轉身進了屋。

“你乾什麼?”

潘崇山大喊著,就要帶人衝進去。

林諾站在門口,隔絕他和潘隨雨之間的視線,林諾目光掃過何平,說道:“這個宅子是丹尼爾先生購買的,丹尼爾先生不僅僅是照相館的老板,還是y國的貴族。潘先生,有本事你就帶著你的人踏進丹尼爾先生的家,從他的家裡將人帶走。”

說完,林諾關上了門。

有本事就把門砸開啊。

真是氣死了。

在華國的土地上,華國的警察收受賄賂,華國的律法不管用。

最後還要靠丹尼爾先生洋人的身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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