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琦反正是不喜歡睡彆人的被褥的,也就幸好是夏天過來住,大家都鋪涼席,頂多再蓋一個小毛巾被搭在肚子上,不用彆人家的,自己帶也不費什麼事兒。
要是冬天,讓安琦過來住幾天,她是絕對不肯的,哪怕有火炕,她也不肯。
用彆人的東西,總覺得奇奇怪怪的。
“有什麼不好住的?”喬棟澤根本理解不了安琦那點兒細膩思維,反問了一句,卻也不是特彆希望得到答案,兩人漫無目的地轉著,走著走著,不覺就走到後頭去了,再往前,就是墓地了。
那邊兒多種植著鬆柏之類的,時間也長了,樹木茂密,白天裡都有些不透光,憑空生出些陰冷來。
安琦拉了一下喬棟澤,正要往回走,就見到那邊兒正有人回來,一對兒夫妻,女人手臂上還挎著個空了的竹籃,應該是剛剛祭拜回來。
“嬸兒,叔!”
安琦打了一聲招呼,都是村裡的人,輩分上她分得不是那麼明白,不過還是麵熟的。
“琦琦啊!”
男人微微點頭,並不跟安琦說話,倒是女人笑著跟她和喬棟澤寒暄了兩句。
跟喬姥姥這種基本上已經完全脫離村中生活的城裡人不一樣,村裡大部分人祭拜祖先在清明之外還有講究,一些生辰忌日之類的,還有什麼節日,或者家中某些人的生日紀念日之類的,想到了就去看看,就去掃掃拜拜。
那種感覺,好像死去的人並沒有完全脫離這個世界,還是家中的一份子,隻不過住到彆的地方去了,不能天天見罷了。
見到他們這種態度,安琦有的時候也就能夠理解為什麼會有喜喪了,不是因為看著被病痛折磨的親人終於離去而感到歡喜,而是真的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麼,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住,以後總能再見。
對著冷冰冰的墓碑嘮嗑,也絕對不是喬姥姥的專利,村中多有這樣的,有些老人隔三差五也去那裡轉悠一圈兒,跟老朋友的墓碑說兩句話,感慨感慨。
“鬼節的時候你們沒來墓裡祭拜吧?”
女人突然問了一句。
“啊?沒有啊!”
安琦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喬姥爺還在的時候,講究比較多,回村祭拜的時候也多,一年加上清明總也有兩三次,可喬姥爺去了之後,他們就頭一年鬼節來拜了,還來送過一回寒衣,加上清明,也就是一年來了三次,之後兩年就是清明和送寒衣,從第四年開始,就隻是清明來一次了。
這一點,安琦記得很清楚。
“那倒是怪了,誰給老祖宗又祭拜了?”
女人納悶,自語了一句。
男人在一旁拽了一下她,“行了,想那麼多做什麼,說不定是誰家又念起來去拜了拜。”
他們這個村子大部分都姓喬,有喬姥爺那樣自小是家生子的,還有些則是喬家的佃農出身,總之說一句“老祖宗”,還是不會認為是自家祖宗,都是會認為是喬家的那一位老祖宗。
也是習慣了。
平民家裡是少有三代以上的譜係溯源的,對自家的爺爺,最多就是一句“老爺子”,也隻有說到喬家的,才會是“老祖宗”這樣的詞兒,透著些莫名的尊貴感。
安琦笑笑,不說話,心中卻也有點兒疑惑,雖然這村子裡大部分都記得喬家,可如同喬姥爺那樣每年都給喬家祖宗一並祭拜的,絕對是鳳毛麟角,反正安琦不覺得還有誰會那麼做,所以,是誰呢?
那一對兒夫妻沒跟安琦和喬棟澤多說什麼,女人也就好奇問了一句,之後就走了,還自顧自說:“我還以為是你們家呐,還說怎麼今年又殷勤起來了。”
等人走了,喬棟澤才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因為他們家總是祭拜喬家祖宗,村裡很有些不好聽的話,說是“攀附”什麼的,反正喬棟澤是聽過的,死人有什麼好攀附的,像是能給他們多大好處似的。
不過是喬姥爺念舊情,而他們念著喬姥爺念的舊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