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缺, 這麼晚了,你怎麼才帶妹妹回來?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男人是俞缺的父親,他的聲音透著些嚴厲, 像是生怕孩子晚歸出什麼問題似的,可以理解。
安琦側身讓了一步, 主動把責任攬在身上:“抱歉啊,俞叔叔,是我不好, 攔住他們的路了。”
她不太了解這個俞叔叔對待彆人是什麼態度, 所以說得很含糊,她知道有些家長會挑剔兒女的朋友,她不想被人挑剔, 所以也沒自告奮勇說他們是好朋友之類的話。
“是安琦啊, 你可彆為他們找借口,這兩個都不是好孩子, 心裡頭都憋著壞呐,我要是不看著點兒, 不定能闖出什麼大亂子來, 你以後要是單獨見了他們, 就離遠點兒,免得出了什麼事兒, 也沒辦法補救……”
俞叔叔對安琦笑得和善,他的麵容普通,可笑起來的時候很有親和力, 就是那種讓人不自覺就相信他的話,毫不懷疑的那種麵相。
“也、也沒有吧。”
安琦不知道怎麼跟這樣不熟悉的家長對話,對方的話聽起來有些怪, 似乎自謙得過分了。
她看向俞缺和他妹妹,兩個人對這番話都沒什麼反應,像是並不覺得難過傷心,一臉的默然,像是在認同父親的話,又或者是對此麻木到無力抗爭。
“你是好學生,一看就跟他們不一樣,哪裡知道這種天生壞了心的小崽子是什麼心思呐,你留意著,彆理他們就行了,要是他們有什麼不好,你來告訴叔叔,叔叔幫你出氣。”
俞叔叔愈發和善,可轉向俞缺的目光卻是嚴厲的。
俞缺的妹妹似乎覺察到了,有點兒緊張,她愈發緊貼著俞缺,細弱的手指都攥緊了俞缺的手,像是脆弱的花瓣,隨時都會凋零。
安琦瞬間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怎麼回答,尬笑了一下,她一向是不太認同這種家長對自家孩子的貶損的,雖然隻是為了自謙,但說到這種程度,也太過了吧。
見她不接話,俞叔叔也沒繼續說,衝著俞缺兄妹,口氣又嚴厲起來,透著濃濃的不悅:“還不快回去!”
俞缺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沒有回話,真的就好像是俞叔叔所說的那種壞小子一樣毫無禮貌,就那麼拽著自己的妹妹走了。
“看看,看看,我就說他一句,他就給我甩臉子,這樣的兒女啊,就是討債鬼。”
俞叔叔手指點著俞缺的背影,似有些感慨地說著。
“哈,沒、沒有吧。”安琦拙劣地回應了一句,她又不傻,不管是不是感覺俞缺沒禮貌,這時候順著俞叔叔的話說,他肯定也不會高興,誰願意聽彆人說自家孩子不好呢?
家長們在這件事上就是古怪地雙標,自己可以說自家孩子這個不好那個不好,罵起來的時候也可以不留情地罵什麼“小兔崽子”,可外人若是說一句,立刻就會護短起來,覺得彆人憑什麼說自己孩子。
安琦上輩子的時候就犯過蠢,小時候舅媽說自家孩子學習差,不如安琦學習好,還跟安琦說,你有什麼多教著他點兒,還問安琦自家孩子還有什麼缺點,那安琦就告訴她了,總是愛亂動,說不定是因為多動症的緣故才無法專心學習,該去醫院好好看看。
結果可想而知,舅媽當時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不知道如何回話,然而安琦還特彆真誠,發自內心地跟她說多動症應該挺好治的,他們班上有個學生就去治療了。
那場麵,長大後的安琦每次回想起來,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社死,可當時的她是真的不明白。
有了這種經驗,這輩子她自然不能再犯這個蠢,人家說自己孩子不好,她難道還要點頭說“嗯嗯嗯,就是可不好了”嗎?
想著這些,跟俞叔叔道了“再見”之後,看著他們父子三個走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她也慢慢踱步往回走。
走著走著,突然就悟了,一拍額頭:“我說怎麼那麼古怪那些話,原來很像是……”
還記得某名著之中,林妹妹第一次進賈府,被王夫人叮囑我家那個就是混世魔王,什麼孽債之類的,當時也是可著勁兒地貶損自家的兒子,她是真的不喜歡賈寶玉嗎?不,她隻是不想讓林妹妹跟賈寶玉多有接觸罷了。
所以——“還是很奇怪啊,為什麼呢?一般家長不都希望自己孩子多些朋友嗎?除非是狐朋狗友才有必要隔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