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章之微送去讀書後,陸廷鎮察覺自己顧慮與日俱增
如今的馬來西亞並非絕對的安全,印尼非法移民越來越多,這些非法入境的人是不安分的因素。大約有著“華人都很有錢”的刻板印象,這些人常常在一些角落中潛伏,專門打劫華人——甚至於砍殺和性上的侵害。
隻是派這些人過去是否不夠?畢竟是陌生國家,華人在那邊的處境並不算友好。吉隆坡的人口中,華人幾乎要占三分之一,向上交同樣的稅,但華人學校並不受公立的認可,受高等教育、公費留學……這些機會,百分之八十都是馬來人的名額。
陸廷鎮倒不在意這些東西,他隻擔憂的,是章之微的安全。
偏偏港城近期並不太平,前路未卜,港幣跌價,甚至出現糧食被搶購空的現象,已經有幾家銀行由政府暫時接管,不得已,才出了聯係彙率製度,1美元兌換78港元。
陸廷鎮收到部分消息,得知怡和在籌謀將總部從港城遷走——
“這是不看好港城的前程,”陳修澤說,“走了也好。”
這群鬼佬不走,難道要他們一直在這兒橫行霸道?
車子從怡和洋行前行經過,陸廷鎮看到玻璃窗外一閃而過的藍底白叉旗幟。
“用賣鴉,片的錢做生意,”陸廷鎮說,“他們早該走。”
他與陳修澤剛洽談完畢,兩人隻差一歲,曾在同一所大學中進修,在畢業後,各自接管家中生意,於某些事情上,總比其他合作夥伴多一份天然的惺惺相惜。車子行到鵝頸澗,陳修澤忽然叫司機停車。
陸廷鎮詫異:“怎麼?”
“看到一朋友,”陳修澤打開車門,他拄著拐杖,對陸廷鎮抱歉一笑,“今日就到這裡吧,回見。”
他右腿有傷,走路時其實隻有一些輕微的不穩,隻是習慣性借助拐杖。陸廷鎮與他告彆,讓司機將車往前開了開,眯著眼睛往外瞧。
鵝頸橋下最火熱的活動就是“打小人”,用紙張裁出小人模樣,用鞋底敲打。做這個活動的多是上了年紀的大媽或者阿婆,現如今不是驚蟄,許多人都無所事事地坐著,等待客人上門。陳修澤拄著拐杖走過去,在一個半蹲著的妙齡少女前俯身。
陸廷鎮收回視線,他對副駕駛的人說:“阿蘭,找個人跟著陳老板,查查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
自從老四和烏雞一同被送到澳門後,陸廷鎮身邊的得力人選就成了阿蘭和大豹。阿蘭名字秀氣,其實是個肌肉壯實的大漢,一頓飯要吃一斤半米飯。雖然他個子高,卻也不無腦,心思格外縝密。
陸廷鎮其實心裡明白,能讓男人這樣下車去看的女性,能是什麼?看年紀絕非陳修澤私生女,又不是他妹妹,隻剩下一個可能性。
英雄難過美人關。
陸廷鎮不自覺又想起章之微,她這幾日心情不好,大約也是水土不服,或者真得孤單。每次打電話都無精打采,或者強顏歡笑,就連聲音、氣也比先前弱幾分。去馬來亞大學讀書是她自己選擇的一條路,現在因為學業和環境而不適應、難過的人也是她,陸廷鎮本該借機教育她,教她自己承擔起選擇的責任和後果——
舍不得。
她先前過得不好,年齡也小,被他接來後一直精心照顧,陸廷鎮又怎舍得在她無助時加以指責?隻能自我安慰,微微年齡小,沒有定性,這都是正常的事情。
況且上次冷戰也是微微先低頭,夜奔之事終究還是讓她嘗到苦頭、吃了教訓,也磨了磨她任性執拗的性格。陸廷鎮喜歡給予乖孩子獎勵,她後悔了、哭啼啼該怎麼辦?還是耐著性格哄。
陸廷鎮沒見過比她還要可愛的甜豆包,一邊嗚嗚嗚地撒嬌,一邊哽咽著說自己對他的想念,說在這邊好孤單。細算之下,他和微微的確從未這樣遠、這樣久地分彆過,隻是再縱容,也不能將她接回。書要讀,她也得自力,否則,將來怎能放心她一人去英國深造?
……算了,倘若她真舍不得自己,還是照例回港城吧。
像所有長輩,陸廷鎮為自家女孩究竟是繼續深造、還是來自己身邊安穩兩件事而憂慮。他既希望對方能再寬闊天空展翅高飛,莫做簷下小雀;又擔憂外界風雨交迫,折損她羽翼未豐的身體。
兩難之間,陸廷鎮按眉心。
他想,或許等這段時間閒下,他可以去看看微微,陪陪她。
女孩子嘛,嬌氣一些,不是什麼壞毛病。
中午章之微又和他哭啼啼鬨一場,嫌棄他不在意,不愛她,不肯陪她聊天講話……事態緊急,陸廷鎮暫時沒有哄她。她這幾日脾氣漸長,偏偏根源在於愛他、纏著他,這叫陸廷鎮連火也生不起。畢竟是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如果不是分離太久,如果不是她太過孤單,大概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思及此,陸廷鎮頭痛歎氣,甚至開始思考,是否將老四和烏雞倆人打包送過去。
有熟悉的人在,或許她心情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