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微鬆開手,陸廷鎮斂好襯衫,他未經曆過這種事情,表情尚算平靜,而是係上紐扣,一粒一粒。章之微留了指甲,不長不短,但她方才那一下抓得用力,仍舊留下三道紅痕,映襯其上,兩米粒大小也不均勻。
陸廷鎮看著那痕跡:“兩年沒見,本事見長。”
他不生氣,還噙著笑,問:“你猜,是誰報的警?藍眼睛的那個傻佬?還是外麵那個薇薇安?”
章之微從床上坐起:“你來考文垂多久了?”
陸廷鎮單膝跪在地上,將拖鞋為她穿上:“不算太長,不過應該比你想象中久。”
當可憐的門被敲出驚天動地的聲響之前,陸廷鎮終於打開臥室門。
他的襯衫沒有全部扣好,衣袖還有章之微抓捏、揉皺的痕跡,房間中很平靜,看上去好像沒有受害者,章之微穿著拖鞋,安穩地坐在小床上,她的眼睛很紅,看上去像剛哭過。
陸廷鎮很配合地微微抬手,他有條不紊地告訴警察,他來看望女友,兩個人剛才的確發生了一些爭執,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問題……
警察仍舊要求他離開這個臥室。
一個女警察留下來,她關切地望著章之微:“你還好嗎?”
“很好,謝謝你,”章之微說,“謝謝。”
她連續兩次道謝,女警察問:“剛才那位先生傷害你了嗎?”
章之微愣了一瞬,緩慢搖頭:“沒有。”
她想起剛才陸廷鎮提到了瑞恩和薇薇安,想起他說到的“比你想象中更久”,他和許多英國人做生意,總有辦法脫身,現在也一樣。
她不能任性。
女警察向她確認:“真的嗎?”
“是的,”章之微說,“剛才我們的確發生一些爭執,抱歉,大概讓人誤會了。”
女警察沒有立刻走,觀察著章之微,直到確認她身上的確沒有受傷的痕跡,她很健康,或許她說的的確是事實。
他們放走了陸廷鎮,沒有為難他。陸廷鎮也配合警察要求的搜身,他身上隻有必要的證件和錢包,沒有任何能造成危險性的武器,更沒有手木倉。
在陸廷鎮的道歉聲中,這些警察離開了。
薇薇安仍舊站在樓下,她已經摘掉橡膠手套,手中握著一個拖把,不安地望著陸廷鎮。
但陸廷鎮隻是對她笑了笑:“你們和jane相處的很好,謝謝你們,替我陪伴她。”
薇薇安不說話。
在上樓前,陸廷鎮拿走桌上的龍鳳燭,派對上的人都將它忘掉了,沒有人點燃它。
打開可憐的、慘遭敲擊的臥室門,陸廷鎮將龍鳳紅燭放在桌上,看向床上的章之微。
她看上去比剛才氣色好多了,臉頰也有血色,隻是仍舊不聲不響,不肯與他講話。
陸廷鎮用隨身攜帶的一個銀質打火機,點燃了蠟燭。
這蠟燭做得還算不錯,沒有黑煙和異味。
陸廷鎮坐在墨綠色的沙發上,看著章之微:“微微,我找了你兩年。”
“一開始,他們說你死在馬來西亞的海中,說你潛水,再沒上岸。我不相信,微微,我教你遊泳,我知道你水性好,你不可能死在那裡。”
紅色的蠟淚順著燭身蜿蜒向下,像美人一滴紅淚。
陸廷鎮平靜地敘述,好像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我去馬來西亞,去邦咯島,去吉隆坡,我打了夏誠明那小子幾巴掌,我恨不得剁掉他手指、一槍崩了他。
我找到你們的通話記錄,查到你們的計劃,追去新山,攔截身份文件,翻遍整個柔佛州——微微,你知道我看到你箱子時有多絕望嗎?”
章之微問:“什麼箱子?”陸廷鎮說:“有個華裔少女遇害,她身邊是你的箱子,大家都以為那是你。我為她收斂屍骨,刻石立碑,微微,我以為你真死了。”
章之微不響。
她終於明白,為何陸廷鎮會找這麼久。
陸廷鎮俯身,他緩慢地說:“我很後悔,微微,我後悔教你遊泳,後悔送你去馬來西亞讀書,後悔……沒有給你應得的名分和位置。”
“等你回港城,”陸廷鎮說,“你做陸太太,我唯一的妻子。”
“陸叔叔,”章之微打斷他的話,“為什麼你會覺著,做你的妻子是對我的妥協?你難道覺著我放棄’章女士’或者未來’章博士’的頭銜,去冠你姓氏,做’陸章之微’、做’陸太太’?”
陸廷鎮坐正身體。
“以前是我不懂事,”章之微說,“削尖腦袋要做陸太太,現在不想了,我覺著你之前給我規劃的路線很好。出國念書,申請劍橋或牛津深造,讀博士……說不定會遇到誌同道合的人結婚——”
“章之微!”陸廷鎮叫她名字,又壓低聲音,他握住自己那個打火機,意識到失態,放緩語調,是哄勸的口吻,“微微,彆說讓我傷心的話,好嗎?”
章之微以前何曾見他示弱。
天知陸叔叔鐵心石頭腸,他怎麼會傷心。
他大約隻是可惜自己耗儘心血培養出這樣無情無義、不戀舊主的家夥罷了。
“我知從前多受您和陸老板、陸太□□惠,”章之微說,“您放心,我欠您的那些東西,我記得清清楚楚,等我工作後,我賺了錢,全給您寄過去——”
話沒說完,陸廷鎮起身,他問:“你要和我一刀兩斷?”
“我以為之前表現得足夠明顯,”章之微說,“陸叔叔,不,陸先生,陸廷鎮先生,我謝謝您和陸老板肯收養我,但我不想為了報恩而賠上自己一生。”
陸廷鎮走過來,他不笑了,嘴唇繃緊,眼底儘是難堪的失望。
“隻是報恩?”他問,“你不是說愛我?”
章之微挺直身體,她看起來像一株昂著頭的小樹苗。
她說:“是我以前年紀小,不懂事。”
陸廷鎮身體狠狠一晃。
“現在懂事了,也知道以前說得都是些胡話,”章之微不看他,她在看不遠處的龍鳳紅燭,滾滾紅淚,她麵無表情,“還是陸先生深明大義,替我指點明路。”
陸廷鎮已經走到她身邊,他俯身,雙手捧住章之微臉頰。
“微微,”陸廷鎮說,“你想怎麼斷?”
章之微說:“我說過了,您在我身上的花銷,我以後全都還給您,直到您滿意為止。”
陸廷鎮低頭,大拇指輕輕揉著她臉頰上的肉,她清瘦如此。的確更聰明了,每一句話都能讓他啞口無言,每句話都能讓他幾欲憤怒。
“怎麼還?錢能還清,那我社進去那些東西呢?”陸廷鎮問,“你打算怎麼還?”
“那東西不是在垃圾桶的橡膠,套中裹著?”章之微看他,眼睛黑白分明,“你自己沒爽?現在來問我?”
陸廷鎮不發一言。
“沒聽說過有女人能強行壓迫男人搞的,”章之微說,“那些你情我願的事情就沒必要再提,你要是真貪我這身體,也不必拐彎抹角,直說就好。”
她低頭,開始拉拉鏈,冷漠地說:“想搞就搞,不要廢話。”
陸廷鎮按住她的手,脖頸上已然暴起青筋,他一字一頓地問:“你覺著,我找你這麼久就為了搞你?”
“不然呢?”章之微反問,她終於從這場談話中漸漸恢複神智,她終於明白,這個時候,誰最冷靜,誰就能在談話中占據上風,“那陸叔叔剛才抱著我又親又摟,原來不是為了搞?是為了開光?”
這房間,他一刻也不能停留,否則,遲早要被她氣死。
陸廷鎮直接將章之微抱起,往樓下走。薇薇安已經不在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房子外麵的大路上,車還老老實實等著,這次大搖大擺地開到正對方的道路停棲。
司機,老四,倆人原本在車上候著,一瞧見人影,立刻下了車。
早在剛才,車窗已經開了許久,風雪灌入,早已沒有香煙的味道,隻是前車蓋癟下去一塊,是方才撞車時的“光榮痕跡”。老四打開車門,陸廷鎮小心翼翼地將章之微抱進去,重重關上車門。
陸廷鎮捏捏太陽穴,深呼吸,他需要冷靜,冷靜。
冰雪中冷靜後的陸廷鎮始終平息心情,他打開車門,想要和微微好好談一談——
他隻看到章之微將上衣揉成團,冷漠拋擲,身體光潔,而她全然不在乎,還在說話,每一個音節都是刀子:“你不就想我這樣嗎?陸叔叔?”
急火攻心。
陸廷鎮嘭地一聲關上車門,他嗬斥車外準備開車門的兩人:“彆動,閉上眼,後退。敢多看一眼,我挖你們眼珠子。”
老四嚇得一哆嗦,足下一滑,摔得結結實實;司機趕忙拽著他衣領,借著地上的冰雪,往後拖兩米遠,遠離這輛車。冰雪灌了老四一衣領一屁,股,他的背結結實實靠著結冰的路麵生磨,也不吭一聲。
陸廷鎮按著太陽穴,三聲長歎,終於,冷著一張臉,打開車門,上車。
章之微麵無表情,這次將三角揉成團往陸廷鎮臉上丟,恰好砸在他額頭上。港城人都忌諱,做生意的人更迷信,這是觸黴頭的糟糕事。
三角布輕飄飄落下,陸廷鎮隻看章之微,又恨又愛。
章之微閉上眼睛,她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隻想著用尖銳的語言、行為來羞辱他、反抗他。
但他卻保持沉默。
寂靜良久。
章之微睜開雙眼,隻看到陸廷鎮寂寥地坐在車中,車內沒有燈,全靠窗外月色雪光,他隻沉默望著章之微,許久,才向她伸出手。
他的懷抱中隻有虛空。
“微微,”陸廷鎮輕聲說,“兩年了,你連抱我一下都不願嗎?””
這房間,他一刻也不能停留,否則,遲早要被她氣死。
陸廷鎮直接將章之微抱起,往樓下走。薇薇安已經不在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房子外麵的大路上,車還老老實實等著,這次大搖大擺地開到正對方的道路停棲。
司機,老四,倆人原本在車上候著,一瞧見人影,立刻下了車。
早在剛才,車窗已經開了許久,風雪灌入,早已沒有香煙的味道,隻是前車蓋癟下去一塊,是方才撞車時的“光榮痕跡”。老四打開車門,陸廷鎮小心翼翼地將章之微抱進去,重重關上車門。
陸廷鎮捏捏太陽穴,深呼吸,他需要冷靜,冷靜。
冰雪中冷靜後的陸廷鎮始終平息心情,他打開車門,想要和微微好好談一談——
他隻看到章之微將上衣揉成團,冷漠拋擲,身體光潔,而她全然不在乎,還在說話,每一個音節都是刀子:“你不就想我這樣嗎?陸叔叔?”
急火攻心。
陸廷鎮嘭地一聲關上車門,他嗬斥車外準備開車門的兩人:“彆動,閉上眼,後退。敢多看一眼,我挖你們眼珠子。”
老四嚇得一哆嗦,足下一滑,摔得結結實實;司機趕忙拽著他衣領,借著地上的冰雪,往後拖兩米遠,遠離這輛車。冰雪灌了老四一衣領一屁,股,他的背結結實實靠著結冰的路麵生磨,也不吭一聲。
陸廷鎮按著太陽穴,三聲長歎,終於,冷著一張臉,打開車門,上車。
章之微麵無表情,這次將三角揉成團往陸廷鎮臉上丟,恰好砸在他額頭上。港城人都忌諱,做生意的人更迷信,這是觸黴頭的糟糕事。
三角布輕飄飄落下,陸廷鎮隻看章之微,又恨又愛。
章之微閉上眼睛,她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隻想著用尖銳的語言、行為來羞辱他、反抗他。
但他卻保持沉默。
寂靜良久。
章之微睜開雙眼,隻看到陸廷鎮寂寥地坐在車中,車內沒有燈,全靠窗外月色雪光,他隻沉默望著章之微,許久,才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