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婚期到來。
謝朔如今這種情況,自然不指望能有什麼盛大的婚禮,去民政局領個證,再辦個簡單的家宴,就算走完程序了。
大概是怕有失兩家的臉麵,讓人背後看笑話,葉遠年竟然真的給她備了一份還算豐厚的嫁妝,其中甚至包含了葉家旗下酒店的股份。
葉諳也沒矯情,心安理得地接了,送到手上的錢,不要白不要。
家宴的舉辦地點在濯風苑那邊的謝宅。
當天早上五點多,葉諳還沒睡醒,就被從床上扒拉起來換衣服化妝。
化妝師嫻熟地在她臉上搗鼓著,她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
好容易收拾妥當,往屋外走的途中,葉遠年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拉著她的手,滿臉感傷地來了句:“諳諳,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葉諳渾身一抖,雞皮疙瘩掉落一地,嚇得瞌睡都醒了——
老男人都這麼多愁善感嗎?
外間春光大好,花木籠在暖陽之中,欣欣向榮。
謝家的車早在外麵等著,司機貼心地打開了車門。
葉諳本以為,就謝朔那大少爺脾氣,肯定不會親自過來,誰知鑽入車中,卻意外地看見他端坐在裡頭——當然,仍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肅模樣。
大約是怕光傷到眼睛,他戴了一副墨鏡,配上他的麵癱臉,有點兒像……黑道老大。
這個念頭一出,葉諳瞬間腦補了影視劇裡黑道老大出場的畫麵還有背景音樂,忍不住噗嗤一樂。
突兀的笑聲傳入耳中,謝朔皺了皺眉:“笑什麼?”
葉諳憋回笑:“沒什麼,你今天很帥。”
謝朔:“……”
與之前不同,謝朔今天換了一身正裝,白色襯衣,黑色西服,領口係著溫莎結,袖扣精致,筆直的西褲沒有一絲褶皺,看起來優雅又矜貴,賞心悅目得很。
就是臉臭了點,結個婚整得跟要上刑場一樣。
葉諳對著眼前的美色欣賞了一會兒,忽然湊近道:“禮尚往來,我誇了你帥,你不誇我漂亮麼?”
謝朔眉心一蹙,沒搭理她。
一個瞎子,怎麼知道她漂不漂亮。
猜到他在想什麼,葉諳壓低了嗓音:“你是不是想說,你眼睛看不見,怎麼知道我漂不漂亮?”
謝朔臉往她這邊側了側,下頜弧度淩厲。
葉諳道:“你這明顯就是思想覺悟不夠,誇一個女孩子漂亮是男人情商的基本體現,根本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真的看見,管她漂不漂亮,誇就對了。尤其我今天還是新娘子,就算我醜得山崩地裂,你也得說是天仙下凡。”
謝朔:“……”
葉諳說完,不忘強調:“當然,我一點兒也不醜。”
謝朔活到現在,還從來沒見過像她這麼話多又自戀的女人,而自己還要娶這個女人,心情頓時有些難以言表。他繃緊下頜,將臉重新轉回去,對著前方,又成了一尊雕像。
葉諳撇嘴,默默吐槽了句:無趣。
她目光下移,突然瞥見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
修長如玉的手指,配上精致的婚戒,相得益彰。
葉諳愣了一下,低頭看自己的左手,指間空空如也。
早在兩天前謝家就讓人送來了婚戒,但她剛才忙著化妝打瞌睡,完全忘記了這一茬。
今天辦家宴,表麵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葉諳拿過自己的包,窸窸窣窣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一個小巧的戒指盒。
她取出戒指,剛準備往手指上套,看了眼旁邊頂著一張厭世臉的男人,忽然又頓住。
嫣紅的唇角勾出一點狡黠笑意,眼角碎光閃爍。
謝朔好端端坐著,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枚冰涼的小東西,他下意識蹙了蹙眉。
葉諳笑眯眯地將手伸到他麵前:“替我戴上。”
謝朔屈起手指碰了碰,辨彆出來是枚婚戒,給了她一個無聊的表情,將戒指遞還過去:“自己戴。”
葉諳拉下臉,憤怒地小聲控訴:“渣男!”
謝朔:“?”
葉諳:“求婚沒有,婚紗照沒有,婚禮沒有,連個戒指都不肯幫我戴,嫁給你還不如嫁個紙片人。”
謝朔:“……”
司機就坐在前麵,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大概是怕鬨出去太難看,謝朔沉默兩秒,最後拈起戒指,朝她這邊抬起了手。
葉諳見好就收,立馬轉怒為笑,將左手放入他掌中,還仗著他看不見,得意地揚了揚眉。
謝朔低頭,輕輕捏著她的手,從纖細的小指往旁邊順,找到無名指,將婚戒緩緩套了上去。
因為看不見,他的動作很慢,指腹摩.挲過指骨的觸感被一點點放大,仿佛春日風暖,水麵泛起細微漣漪。
葉諳原本隻是看不慣他老冷著張臉,想逗逗他,可此刻心裡卻莫名滋生出一絲異樣感覺。
聽說無名指連接心臟,難道真這麼玄乎?
她稍稍抬眼,瞥見他低垂的睫羽和微抿的薄唇,竟然從那張冷峻的臉上瞧出了些許溫柔。
胸口噗通一聲。
——糟糕,好像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