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幾息, 周邊回應她的卻隻是沙沙聲響, 根本就沒有人在叫她。
葉珍珠將薄被慢慢再拉了上來, 再等了片刻, 確定沒什麼聲音之後便輕輕闔目,耳邊傳來孩子輕聲囈語,她整個人才放鬆了, 覺得自己好像因為楊蘭這個名字神經有點過了。
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不會托什麼夢的,一切都是何鳳娟亂編的,現在破四舊, 誰還相信那些牛鬼蛇神之說?
自我安慰之後,她眼皮漸漸沉重, 迷迷糊糊之際, 又好似有“嘎吱”的聲響又從窗口傳了進來。
那聲音像是尖銳的物體慢慢劃過平滑的表麵,它很輕, 但卻異常的刺耳,葉珍珠再次睜眼,心猛的一頓, 想到了還紮在自己門前楊蘭剪影微微搖曳的樣子。
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唇角微微哆嗦,嘴裡不自覺的直念著:“阿彌陀佛, 不是我推的你,你自己找的……”
彆害怕,外麵什麼都沒有。
楊蘭死了, 鬼神不可信。
她對霍然是喜歡,可是從來沒有做過越逾之事,何況那時候那個男人還在當兵,是楊蘭太苛刻了,是她先挑的刺。
雖這麼安慰著,可窗外的聲音還在繼續,聲音由輕變重地猛地劃過,讓她聽得牙尖都在打顫。
葉珍珠腦海似絲線緊緊纏繞,絞得她生疼。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於是慢慢起身,緊緊咬牙摸索著點了煤油燈,提著燈慢慢轉到窗前。
“嘎吱”的聲音沒了,迎著窗口,是樹影搖曳婆娑的聲音,她輕輕推開了窗的一角,提著燈朝外咬牙問:“誰在外麵?”
夜色濃鬱如墨,清涼襲麵,也無人應答。
葉珍珠手哆嗦,視線也不敢再往外看,咬牙道:“彆給我弄神弄鬼的!小心一會我放火燒了你們。”
聽著上方傳來女人的聲音,陳安安緊咬著自己的唇,覺得她跟霍然兩個年齡加起來差不多五十歲的人,竟然還會做出大半夜跑過來嚇唬彆人的事情來真的有點幼稚。
霍家的房子後就是小山,中間有一條近一米的水溝,水溝隻有下雨的時候才會有水,這會兒,兩人正靠著牆挨著葉珍珠的窗口。
窗口位置比較靠上,葉珍珠的燈沒探出來,應該是看不到他們,陳安安鬆了一口氣,柔柔的光照了下來,她微微低頭,好像看到了自己靠在了男人的懷裡。
男人高大的身子籠住她,他的呼吸在上方噴灑,那溫度像細細的火苗蔓延了過來,她感覺自己的臉和耳朵都有點熱。
思忖一瞬,她用手肘往男人身上戳了戳,示意他離開一些。
霍然察覺懷裡女孩的動作,便垂首伸著指尖按壓住了她的唇,他慢慢靠了過去,幾不可聞地道:“彆鬨。”
再鬨上麵那人就該知道了。
他的呼吸拂過她臉麵,陳安安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隻點點頭。
霍然心微顫,指尖上傳來她唇上的柔軟,像棉花糖一樣,帶著香甜的氣息卷席著他的心海,翻出了巨浪。
兩人挨得這麼近,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到,那溫度也近在咫尺,他恨不得葉珍珠就這麼一直站在窗口不離開。
隻可惜,下一瞬,葉珍珠迅速地把窗關了起來。
陳安安剛才有些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下來,她回頭要推開霍然打算離開,卻冷不防地被他抱住。
霍然將她按在自己的懷裡,他的手臂緊緊扣看著她的單薄的肩頭,咬牙:“彆動,讓我抱一抱,一會再走。”
抱一抱,聞一聞,也是他最大的爭取。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絲纏綿慢慢消散在樹影婆娑的聲音裡。
陳安安身子微微僵住,她抿唇不語,任由他抱著,兩人間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過了一會,聽得葉珍珠房間裡傳來一記聲響,她忙戳著他,“你好了嗎?”
陳安安的聲音輕到自己聽不到,她覺得好熱,又覺得男人好像不對勁了起來,“今天……就到這裡了吧?”
明天她就不跟霍然這麼玩了,讓他一個人來做這種事。
“嗯。”霍然微微一咽,他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想法,在她發絲上親了一口後才慢慢放開她。
他的放開,使得空氣都明朗了起來。
浩瀚的夜空星光點點,借著那點點星光,霍然將女孩微涼的手緊緊握住,然後輕手輕腳地原路返回。
葉珍珠關上窗後,腦袋越來越重,可是她不敢睡,總覺得窗口下麵有人傳來對話的聲音,可她隻要努力支起耳朵要認真聽,那聲音又消失了,像幽靈一樣。
她很想睡,可隻要一閉上眼,就是楊蘭伸手掐她的樣子。
惶恐支配著她,一夜無眠,直到東方漏白她才堪堪睡去。
葉珍珠再次睜眼是林彩秋叫她起床上工的時候,她頭昏腦脹,覺得自己身子很熱。
她不想上工了,前兩天曬了一整天,昨晚又繃了一整夜,她現在發燒了,喉嚨裡一陣乾啞。
“你去跟奶奶說,娘病了,今天不去了。”她吩咐霍邵風。
霍邵風點點頭,忙跑出去把她的話傳達。
“生病了?”何鳳娟一笑,昨晚陳安安就讓自己先忍著幾天,後麵的事交給她,所以昨晚她睡得非常的好,心情也平複了很多。
霍邵風點頭道:“我娘發燒了。”
“起不來了?”林彩秋也愁了,這葉珍珠一直沒怎麼下地乾活,這會才去了兩天就開始生病了,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我去看看。”何鳳娟直接去了葉珍珠的房間,看到女人閉眼躺在床上,一臉不舒服的樣子便開口:“你怎麼了這是,昨晚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燒了起來?”
葉珍珠真是一點都不想聽到何鳳娟的聲音,若不是昨天這個女人突然提起什麼夢見了楊蘭,還讓霍然把神婆請來裝神弄鬼了一番,她自己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太久沒做事了,累的。”她閉著眼冷漠應道,“我睡一下就好了,大嫂不用擔心我。”
何鳳娟看著她臉色泛白,“看你臉色這麼不好,要不我讓下隊的醫生開些藥給你?”
葉珍珠猛然睜眼,轉過頭看著何鳳娟,“大嫂不用擔心,這個我會自己去拿藥的,你趕緊去上工吧。”
明明那麼討厭自己,還要刻意問候一下,她這麼做不難受嗎?
思及此,葉珍珠又想到了昨晚的事,銳利的眸光便睨著她,“大嫂昨晚還夢見楊蘭嗎?”
何鳳娟一直都沒夢見楊蘭,昨天情急之下隻是應著陳安安的話說下去罷了,“真是神奇了,做法之後我就沒夢到了。”
葉珍珠咬唇:“所以一整夜都睡得很好?沒聽到什麼動靜?”
“那可不?”何鳳娟笑道,“還是神婆厲害啊,那黃符塞在枕頭下,我一覺到天亮。”
葉珍珠看著女人眉開眼笑的,也不確定昨晚是不是她搞的鬼,現在她腦袋昏沉,也不想跟她廢話下去 ,便道:“既然這樣,以後就請你彆再提昨天那些話了。”
何鳳娟心裡冷笑,現在裝得多清白多無辜似的,楊蘭怎麼死的她自己心裡沒點想法嗎?礙著沒人看到沒證據反倒理直氣壯了起來。
我呸,遲早你得漏出你的狐狸尾巴。
“是,昨天是我太急了。”何鳳娟笑笑,“你彆住心裡去,再等幾天把家裡這些東西撤了就好了。”
何鳳娟說完就出了房間,門外,她看著林彩秋道:“是生病了。”
林彩秋往房間裡看了一眼,覺得這些媳婦除了何鳳娟真是一個比一個金貴,陳安安就不用說了,一看就知道,譚秀瑩也是的,懷個孕啥也不想乾,就裡頭那個,更弱。
“知道了。”她聲音不高興,看著霍邵風,“讓你娘趕緊去拿藥,彆病個十天半個月的,什麼都做不了。”
霍邵風哦了一聲。
陳安安垂眸,昨晚吃飯的時候葉珍珠還好好的,今天就生病了,看樣子昨晚是應該受了些驚嚇。
他們也不是白做工。
她轉眸看了霍然一眼,走過去壓著聲音道:“今晚你還要去?”
霍然低垂著眉,人在生病的時候是她意識最薄弱的時候,這時候最容易對她進行心裡攻擊,“當然去,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去?”
陳安安嘴角輕輕一抽,想到昨晚兩人挨著曖.昧的樣子,道:“那我不要去了,你自己去。”
霍然想到昨晚她僵在自己懷裡的樣子便輕笑,睇了她一眼,“沒你在身邊,我怕自己做不好。”
陳安安咬唇,盯著他眸子裡張揚的笑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就不要去了,讓她病好。”
話落,何鳳娟就走了過來,輕聲道:“剛才她問我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你們是不是去嚇她了?”
陳安安輕笑,“彆問了,快去上工吧。”
聽著外頭吵鬨的聲音,葉珍珠耳邊嗡翁嘶鳴,她一夜沒睡好,最終眼皮撐不住,直接睡了過去。
這一日白天,她一直呆在房間裡睡覺,連午飯都沒有力氣起來吃。
到了下午,她睡了大半天,她身子沒好反而燒得更加厲害,隨意喝了點粥,她又睡著了。
身子冷熱交遞,她整個人都迷糊了起來,迷糊間又好像看到了楊蘭罵的樣子,以及那“嘎吱”的聲音卻再一次次的傳入了耳中。
“誰在那裡?”迷迷糊糊的她張口叫喊,聲音細弱蚊蠅。
無人應她,耳邊的聲音一直持續,腦袋昏沉著,楊蘭那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再一次衝擊著她。
葉珍珠要崩潰了,她摸索著起身要去窗口,腳一沾地就“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很快,霍邵風從推門了起來,看著倒地的人叫了一聲:“娘?你乾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