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畫一路循著印玄的蹤跡過去, 他不敢靠的太近,隻能遠遠綴在後麵。
印玄兔起鵲落間,灰色道袍寬大的袍袖被夜風吹的鼓漲,如同敏捷的鷂子在暗夜之中穿行, 一刻不停地往郊外行去。看他倉促匆忙的動作, 明顯是出了什麼急事。
兩人一前一後,最終在一家中式酒店附近停下來。
酒店位於函陽區與蔡陽區的交界處, 位置比較偏僻, 整個酒店更是顯得有些陳舊陰森。陳畫看一眼酒店招牌,隻覺得有些眼熟。回憶半晌才愕然想起,這竟然是網上一直挺有名的一家網紅酒店。
隻是酒店實景和網紅宣傳照的區彆也太大了一些。要不是陳畫記得名字, 絕對不可能把這家死氣沉沉的老舊酒店和網上的文藝複古酒店聯係起來。
印玄在酒店不遠處的一座居民樓樓頂藏身,陳畫不敢靠近, 便隔著兩棟樓暗中觀察他。
他隱約看見酒店前方似有人群聚集,隻是他為了防止印玄發現,隔得實在太遠, 看不清人群聚集在那裡到底在乾什麼。
暗處的印玄也在凝神張望, 顯然也在觀察酒店處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在暗中等待了大約半個朵小時,酒店前的人群才散去。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此起彼伏, 接連幾輛警車和救護車從大路上經過, 陳畫這才意識到酒店裡估計除了什麼事, 這麼多救護車,受傷的人應該不少。
隻是印玄忽然來這裡做什麼?
他第一反應是初遇時印玄曾提及過的受人所托來江城調查那樁案件。
但緊接著他又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也許印玄來江城確實是有事要辦, 但必定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
所謂受人之托來江城調查案子,多半是用來應付他的說辭。
思及此處,陳畫又是一聲苦笑。
師兄果然把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連理由都找得這麼恰到好處。
他懷揣著滿腹疑問耐心地等待著。
酒店前的人都離開後,本來就死氣沉沉的酒店越發顯得陰沉森然,一家本該在營業中的酒店,此時卻連一樓大堂的燈都沒開,看起來根本沒有人。
陳畫由此越發篤定酒店絕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心中思量著,就見暗處等待的印玄終於動了,他身形輕飄飄地越過一棟棟大樓的樓頂,最後悄無聲息落在了酒店的天台上,而後徑自從天台推門下去,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等他下去後,陳畫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酒店。他沒有立刻跟進去,謹慎地藏身在一處陽台上,等確定印玄沒有發現他後,方才順著陽台窗戶翻了進去。
酒店黑燈瞎火,估計也沒有入住的房客,在深夜裡安靜異常。
陳畫不需要緊跟著,僅憑著印玄行走時發出的細微聲響便能猜測處他的方向和位置。
印玄一層樓一層樓地再往下走,隻是步伐方得十分慢,偶爾還會略微停頓,似乎在尋找什麼。
良久,陳畫聽見他聽見下來,而後他不同平時溫和的冰冷嗓音響起來:“出來。”
這話讓陳畫本能一驚,但隨即反映過來他一路都十分小心謹慎,印玄沒道理會發現他,便僵著身體沒有動作。
倒是幾息之後,一個動作拖拉、有些畏縮的聲音響起來:“地師。”
印玄倨傲地應了一聲。
語調是陳畫從未聽過的冷漠。
陳畫此刻腦子裡隻剩下盤桓的“地師”二字。大約是早就有了心裡準備。此時隱約的猜測被印證,他反而沒有太多的震驚和難受,隻有種果然如此的默然。
隻是他想不明白,印玄一個混血半妖,為什麼會摻和到乾派的事情裡去,還能成為乾派四位地師之一。
聽答話的那道聲音戰戰兢兢,證明印玄並不像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溫和好脾氣。
陳畫眼神一黯,忽然有些不確定對印玄的判斷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印玄,但看見這一幕之後,他卻發現,自己未必真正了解過他。
印玄還在問話:“出了什麼事?浮遊呢?”
他本來在休息,但忽然間心中一悸,緊接著便感覺到酒店與他的聯係斷了。酒店是他和浮遊多年費心經營的成果,他十分看中,擔心是酒店出了事,他才倉促地趕了過來。
然而到了酒店後,卻發現酒店的狀況遠比他所猜測更加的惡劣。
不僅酒店四周設下的陣法被毀,他們費了大量物力財力開辟的一方小空間全然崩潰,就連酒店裡的下屬也都不見蹤影,浮遊更是聯係不上人。
印玄心中隱約不安,隻能冒險進來摸清情況。
酒店裡的人手都是浮遊驅使的役魂,唯有一個例外,就是他以役魂之法糅合了傀儡術研究出來一個侏儒傀儡。
侏儒傀儡身形矮小,亦不能以常人麵貌的出現,是個半成品。印玄當初本想將他銷毀,卻意外發現侏儒傀儡十分擅長躲藏,它不僅能隱藏自己的氣息,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隱藏同伴的氣息,可以必過妖管局的探測。
所以印玄將它留了下來。
發現酒店出事後,他冒險進來,便是為了找侏儒傀儡。
然而侏儒傀儡接著所說的話卻讓他臉色大變。聽聞是酒店出事是因為浮遊招惹上了饕餮,不僅連累了酒店,連他自己也被饕餮帶走之後,更是麵露怒色。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印玄臉色難看至極,冷聲罵了一句“蠢貨”,便一拂袖將侏儒傀儡收進了袖中。
他環視酒店一圈,步伐匆匆地離開,心中則已經在思量後策。
浮遊落進妖管局手中,難保不會牽連到他。浮遊不同於酸與,兩人搭檔合作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一旦浮遊說出點什麼,他就危險了。
謹慎起見,他還是儘快撤離更妥當。
隻是一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布局都要作廢,而造成如今局麵原因,大半是浮遊盲目自負不聽勸誡我行我素,就忍不住想罵人。
……
印玄離開酒店後,便借著夜色的掩護,飛快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陳畫尾巴一樣追在他的身後,隻是跟著跟著他就發現,印玄開始專挑不好藏身的大路走,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發現了端倪。陳畫心中剛浮起懷疑,就見印玄身形疾轉,拐進了一條無人街道。
謹慎起見,陳畫沒有立刻跟進去,而是尋了個便於觀察的位置,準備先確認一下印玄是不是已經發現有人在跟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