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的事, 總有些同陳家關係近的人會知道,同陳家下人關係近的人也會知道。所以僅此一件事, 楚記茶樓能捉妖驅鬼的事就在一定範圍內傳開了。
那有一當然就有二,有二就會有三。楚湘這一開張就接二連三有求助者上門了, 妖物、鬼怪、邪祟都有,楚湘和李禦風聯手, 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他們的名氣被傳得更大,生意也蒸蒸日上, 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白依和白幽醫術高超,陳夫人痊愈之後將他們介紹給閨中好友,這些人又將他們介紹給其他熟識的人,他們也漸漸有了自己的人脈,打開了達官貴人的圈子,收益頗豐。
白依如今得了空不常回家了, 她更喜歡跑到茶樓找楚湘,感覺和楚湘一起去捉妖驅鬼更有意思。
一日,她在三樓與楚湘說笑,正好看見莊羽郎同幾位學子進了茶樓。白依笑說:“姐姐, 莊大哥常來嗎?那些人好像和他關係不錯。”
楚湘點了下頭, “他是常來,還很喜歡請客,那些人自然願意同他一起。”
白依聽著感覺有點不對,“嗯?他們一起不是為了詩詞歌賦嗎?”
楚湘看著手裡的話本, 挑眉笑道:“詩詞歌賦?是啊,彆人聚在一次確實如此,你的莊大哥……似乎在這方麵弱了不少。要不是他銀子多,他們未必肯帶他玩。”
這讓白依很意外,她之前在那個鎮上聽到的都是誇讚莊羽郎的話,什麼天降奇才,年紀輕輕就考上舉人,是許多人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她一直都以為莊羽郎很厲害,怎麼居然要靠請客才能同其他學子聚會?
她沒有露麵,悄悄躲了起來看莊羽郎那邊的情況。楚湘見了好奇道:“你乾什麼?”
白依抿抿唇,低聲道:“我想知道他在外麵是什麼樣子,我感覺……我了解的他並不是全部真實的他,他所有的樣子我都想知道。”
“嗯,好啊,其實我覺得你有空了可以再變成小狐狸,湊到他跟前看他私底下是什麼樣。”楚湘嘴角噙著笑,絲毫不覺得自己在教壞妹妹。
白依不解道:“他私底下?我以前做小狐狸的時候,他就時常對我說白依很好,說母親辛苦,說要考狀元做官報答母親這些啊,哦對,還有拾金不昧,很善良很真誠,也很喜歡我,沒彆的啊。”
楚湘抬眼看她,“傻妹妹,人心易變,你有這個本事為什麼不用呢?反正,他要是私底下再說喜歡你,你也可以甜甜蜜蜜的開心享受啊,又不是什麼壞事。”
白依遲疑了一下,然後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會遲疑。她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那麼信任莊羽郎了?她自己都沒發現。這可不是好現象,她深吸口氣,點頭道:“姐姐你說得對,與其自己胡亂猜測,還不如多了解他一些。”
莊羽郎在這次詩會上果然像楚湘說的那樣,毫無出彩之處。而且因為這次加入了一個公子哥,公子哥不慣著莊羽郎,也不在乎他請不請客,當眾就嘲諷了莊羽郎的詩沒靈氣,讓莊羽郎下不來台。
白依看見莊羽郎臉漲得通紅,羞憤離去,氣得站了起來,“這什麼人?怎麼如此無禮?”
楚湘讚同的點點頭,“是很無禮,就算那首詩真的不好,指出來就行了,何必嘲諷?那你要怎麼做?”
白依剛要教訓那人,聽到楚湘的話後卻想了想,冷靜了下來,“要說他無禮也就是一點小事,萬一我下手重了又像那江姑娘一樣,不可以這樣。”
白依搖搖頭,認真想了一會兒,最後在那公子哥起身要走的時候,動動手指讓他腳滑了一下,在門檻處摔了個大馬趴!
公子哥的小廝連忙將他扶起,很快就走了。白依哈哈笑道:“姐姐,你剛才看見他的臉色沒?通紅通紅的,他也知道丟臉。”
楚湘好笑道:“行了,一報還一報,去看看你的莊大哥吧。”
“嗯,我買隻燒鵝回去,他最喜歡吃了。姐姐,那我走啦,你出去做事小心些,遇到厲害的一定要叫我,我來幫你。”
“好,快去吧。”
楚湘看白依歡快地跑出門,搖頭失笑,對李禦風說:“還是個小丫頭呢,合該讓人哄著玩,每天這麼辛苦的報恩,還真是虧大了。”
李禦風放下書走到她身邊,打趣道:“有你這麼厲害的姐姐,誰虧大了還不一定呢。白依要是沒有你可怎麼辦啊,說不定早被人剝了狐狸皮了。”
“不可能,你也太小看她了。”楚湘托著下巴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兩條蛇妖的故事?一青一白,也是下山報恩。人妖殊途,剛剛入世當然會惹很多禍事。修為高最大的好處就在於,惹了禍事也有本事平息,然後吃一塹長一智,慢慢摸爬滾打著成長,才能真正了解人世間的一切。白依有我,隻不過省略了摸爬滾打的過程,不會傷得那麼狠、被懲罰得那麼重罷了。”
李禦風若有所思地坐到她對麵看她,“我還真沒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不如你給我講講?她們都惹什麼禍了?”
白素貞和小青惹的禍可是不少,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尊,她們實力強大,進入普通老百姓之中,一不小心就容易好心辦壞事。要是動了怒和人打起來,那破壞力更是驚人,水漫金山寺都乾得出來。
妖精隨心所欲,總要吃過虧、受過傷,才能一點一點學會人間的規則。在楚湘看來,白依成長得比青蛇白蛇都快,和那種戀愛腦傻白甜可不一樣,她隻是還需要一點點時間罷了。畢竟情竇初開,還是救命的恩人,要相信這男人沒有那麼好,進而放棄,都是需要時間接受的。
楚湘把青蛇白蛇的事跡當做話本故事講給李禦風聽,李禦風聽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夠強大,就會被人打擊。想自由自在不但要有實力,還要有勢力。”
楚湘意外地挑挑眉,“怎麼聽你這意思好像你要乾一番大事一樣?”
李禦風笑起來,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那我總不能遊手好閒,好歹要讓你沒理由嫌棄我才行啊。看你天天嫌棄莊羽郎,讓我很有緊迫感,不能做讓你看不上的男人。”
“那你去做吧,我等著看你做出一番大事來。”楚湘還真有點期待,她感覺他也有點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想去做什麼。
從這天起,李禦風就經常外出,回來以後也不閒著,非常用功的溫書。但楚湘每次去降妖捉鬼的時候,他還是會跟著。楚湘一個妖,出去做這種事,他怕她會撞上厲害的和尚、道士,不跟著無法安心。
他們兩個忙碌起來,白依有事也不好麻煩他們,就找白幽說。反正白幽每天都跟她在一起,說什麼都方便。
她給陳夫人治傷的時候,問了不少那惡鬼丈夫的事。同是寒門學子,那男人和莊羽郎有許多相似之處,白依聽那男人的事就感覺好像看到了莊羽郎的未來。儘管莊羽郎至今也沒表現出人品低劣的樣子,但她還是受到了影響。
她忍不住像楚湘說的那樣,變成小狐狸的模樣待在莊羽郎身邊。莊羽郎當然不會防備一隻狐狸,所以白依待了幾天之後,終於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一麵——莊羽郎摔碎了茶杯,一個人在房裡咒罵那些嘲諷過他的人,罵得十分厲害。
她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莊羽郎以前獨處的時候不是很祥和很開心的嗎?怎麼如今關在房裡是這個樣子的?
她不願意把恩公往壞的方向想,她施放靈力,慢慢安撫莊羽郎暴躁的情緒。莊羽郎漸漸冷靜下來,坐回桌案前。他拿起書本發現頭腦清醒多了,能看進去了,便讀起書來。
白依見狀說服自己,他隻是突然來到京城壓力太大,這不是用功讀書了嗎?這方麵她還是能幫上一些忙的,她隻要讓他清心,他便能專心讀書,而她用靈力讓他頭腦清醒,他記東西也能快一些。
於是白依就不常去鋪子裡了,她把鋪子交給白幽,她則在家裡“紅袖添香”。莊羽郎讀書,她便在旁幫他磨墨、幫他倒茶打扇,實際上她一直用靈力幫他,讓他讀起書來能輕鬆很多,房間裡也舒適很多。
莊羽郎雖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但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當然開心。心情好了,私底下逗小狐狸玩的時候也放鬆了下來,變得像從前一樣溫和。
莊劉氏就不高興了,她兒子好好的讀書,白依總進去乾什麼?這不是打擾她兒子乾正事嗎?她越看白依越不順眼,怎麼都覺得白依就是想勾著她兒子瞎胡鬨,每天明裡暗裡的敲打白依,讓她去鋪子裡做事。
白依不把她當回事,但她日日絮叨讓莊羽郎也很煩,乾脆就讓白依彆和他一起讀書了。白依為了讓他清心讀書,隻得變成小狐狸進屋裡幫他,倒也挺好,能和他時時相處。看著他功課好了一些,她也為他開心。
不過這種方法到底隻是治標不治本,莊羽郎隻是靜心凝神了,隻是更專注了,但好的詩詞不是靜心凝神就能做出來的。在他又一次去詩會被人嘲笑了之後,他回到家中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一個人躲在房裡自暴自棄地喝酒。
白依急壞了,敲許久門沒得到回應之後就跑出去變成小狐狸溜了進去。莊劉氏見她出去了還以為她不管莊羽郎了,不由得破口大罵。白依也沒工夫理她,進屋就跳進莊羽郎懷裡試圖安撫他。
莊羽郎抱住小白狐,一邊喝酒一邊自嘲,“隻有你不嫌棄我,你一直都把我當主人,我去哪裡都跟著。雪兒,我沒用,我太沒用了。考什麼狀元?我連進士都考不上!我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考上舉人是我走運,這次大考怎麼辦?我考不上,我娘會失望,白依會失望,彆人會嘲笑我,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嗬,那神醫還說我能當上宰相,我怎麼當?怎麼當?他說白依旺我,能幫我當宰相,你說我怎麼當?”
白依焦急地安撫他,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沮喪,好像喪失了所有的希望一般,科考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可她不懂文章、不懂詩詞,她幫不了他呀。白幽說她有能力幫他當上宰相,她怎麼幫呢?她傳音給隔壁的白幽,【白幽,你快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