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平時不種地,楚湘這一出來,地裡不少人就看新鮮似的看她,基本也都不覺得她能乾啥,還有那小姑娘和姚雪一起等著看她笑話的,誰讓在這麼個年代她還能這麼被家裡疼著呢?
楚湘一點沒嫌臟,蟲子之類的就更不可能怕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樂嗬嗬地跟在楚東升身邊拔草捉蟲,聽楚東升跟她說應該注意什麼。遇到有需要鋤地的地方,楚東升鋤一下,楚湘力氣小,就要鋤三四下才行,而且手掌還紅了。
但旁人看著卻一點沒覺得她乾活兒費勁,反而覺得小姑娘乾活兒很認真。主要是她不驕不躁的,一直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微笑,給人一種很平和的感覺,連說她閒話都有點不好意思。他們不知道有“嫻靜”這麼個詞,就是感覺楚湘這閨女看著舒服,怪不得劉芳和楚東升能這麼疼愛呢。
過了一會兒,楚湘看見劉芳滿頭大汗,就拿出乾淨的手絹給她擦汗,又取下身上背著的水壺給她喝水,樂得劉芳合不攏嘴。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楚湘很累了,但她起身時仍舊腰背挺直,一句不抱怨,還是那副樂嗬嗬的模樣。
還有人跟劉芳誇她,“劉大姐,你這閨女行啊,看著白白嫩嫩的,結果一點都不拈輕怕重,還知道心疼你呢,真貼心。”
劉芳笑得見牙不見眼,“那當然,要不我能這麼疼我小閨女嗎?都說女兒是當媽的貼心小棉襖,就是這麼回事,再沒有比閨女更貼心的了。”
“對對,我家那個也是,知道我累,天天一早就做好飯等我吃呢。”
“我家的也是,昨晚上給我補衣裳補到半夜。”
趁著休息的工夫,劉芳身邊圍了好幾個人,都開始吹噓自家閨女有多好了,誰也不樂意輸給彆人,反正什麼都是自己家的好。不過心裡怎麼想隻有她們自己知道,她們的閨女不是悶頭乾活兒就是愛鬨騰愛計較,哪會像楚湘對劉芳這麼貼心呢?
幾個婦人聊著聊著就聊到婚事上去了,楚湘十八歲,在她們眼裡正是該相看的時候呢。以前是覺著楚湘不怎麼乾活兒,又讀書這麼多年,肯定眼界高,不好相處,娶回家不合適。
現在看楚湘不但性子好,乾活也不含糊,自然就有人動心思了。他們村雖說大部分人都姓楚,但那都是不知幾百上千年前傳下來的,並不是一家,互相也是有結婚的。就算連著點親,也樂意幫親戚朋友家問上兩句。
好女百家求,問的人越多,劉芳越高興,這一天乾活兒的勁頭都比平時足,問了好幾家小子的情況。
離他們不遠就是來村裡支援的知青,三女五男。實際上一共有十二個知青,不過另外四人都和村裡人結婚,不和知青點的知青在一處了。
這幾個知青也在小聲議論楚湘。
“聽說楚湘她媽是這鄉下最疼人的媽,楚湘可真有福氣。”
“好像她學習還好,在學校考第一。”
“這裡的第一算個什麼?再說考第一也沒用,現在已經不讓考大學了,她讀完了高中不還是得回來種地?”
三個女知青說完就低頭種地去了,看得出來,她們心情不是很好。同樣都是女孩兒,她們本來是城裡的,也本來學習不錯,現在卻隻能在窮鄉僻壤種地。可楚湘生在窮鄉僻壤,卻養得白白嫩嫩,備受家裡寵愛。
她們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但心裡還是不舒服,乾活兒的氣氛也沉悶了些。
有個男知青瞧瞧她們,對另外幾個男知青擠眉弄眼的,然後很小聲地說:“這個楚湘以前都沒怎麼露過麵,原來她是隊裡最好看的,比那個姚雪還好看。”
一個年紀大些的男知青皺了下眉,“李紅軍,彆瞎說,被人聽見了像什麼話?快乾活吧。”
李紅軍不但沒閉嘴,還往楚湘那邊瞄了幾眼,又小聲說:“那邊幾個大娘好像在說給楚湘相看對象的事呢。劉哥,你看我怎麼樣?”
劉哥聞言愣了下,下意識往楚湘那邊看去,想了想說:“夠嗆,看她媽和她哥的態度,肯定得給她找個乾活兒利索能養活她的,你才掙八個工分,養活自己都費勁,又沒有兄弟姐妹爹媽幫襯,他們家肯定不樂意。我覺著他們得找大隊裡數得上名的那種人家。”
李紅軍撇撇嘴,“那可沒準兒,大隊裡喜歡咱的可不少。”
“彆胡說!”劉哥連忙四下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鬆了口氣,狠狠瞪他一眼。
李紅軍討了個沒趣,又看見旁邊一直沉默著乾活的霍文凱,嗤笑一聲,“總比地主家的狗崽子強。”
霍文凱直起身,拎著李紅軍衣領子就將他提了起來,往旁邊一放。
李紅軍嚇了一大跳,怒道:“霍文凱!你乾什麼?!”
霍文凱繼續乾活兒,沉聲道:“你擋著我了。”
好多人聽見動靜看過來,李紅軍倍感丟臉,還要說什麼,卻被劉哥拽走了。劉哥小聲說:“你還惹他?忘了剛來時那頓打了?”
李紅軍聞言縮縮脖子,憤恨道:“成分那麼差,還敢耍橫,不愧是地主家的後代。”
劉哥搖頭歎氣不願意多說,霍文凱是成分不好,但霍家也都受了懲罰。就霍文凱那石頭一樣硬的拳頭,招惹他不是找打嗎?偏偏霍文凱腦子好,上次夢遊揍了李紅軍一頓,誰也挑不出錯來。就算大家都懷疑他是裝的,這還能找到證據嗎?
再說現在大家都是一樣在地裡乾活的,誰看不起誰呢?
劉哥不願意和成分不好的霍文凱多接觸,更不願意和喜歡挑事兒的李紅軍走太近。他找了個借口就去地的另一邊乾活去了,其他幾個知青也有樣學樣,各自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