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峰青擦擦眼睛, 道:“王,這句話您以前也講過。”
薑讓:“……”
“您隻是忘了以前的事而已, 您仍然是您, 您永遠是我們的王。”
眾人異口同聲:“您永遠是我們的王!”
人太多了, 聲音太洪亮, 眼淚太滾燙, 情緒太偏執,能驚人心, 能動鬼魄。
薑讓恍神, 他在幽冥當了近百年的王, 還沒被這麼對待過。不是幽冥鬼族不崇奉他,是他們沒有鮫族這麼全心全意。
也或許不是鬼族的問題, 而是他自己的緣故, 他雖然忘儘前塵,但其實仍然放不下——風望北就是這麼說他的,他統禦利用鬼族, 卻他推三阻四地不願意接受(利用)鮫族, 這麼一比較, 兩者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分出高下來了。
他在鮫族的地盤上被暗算過。在幽冥百年,卻從沒人成功暗算到他。為什麼?因為他麵對鮫族時, 不夠警惕。麵對幽冥鬼族,他倒是從來沒放下過警惕。
他不是那種甘心吃虧不求回報的人——否則就不會化鬼了,所以, 他其實還是應該當這個鮫王的?不能白吃虧啊。
可他一次又一次地回來,難道就是為了當這個鮫王?
當就當吧,你情我願的事,如果鮫族最終走上末路,那可怪不得他。
可不怪他又能怪誰呢?
如若再次重蹈覆轍,肯定沒法像上次一樣怪天怪地怪全靈界,因為這次是他自己選擇把他們拖入麻煩中的。明知前路艱險,卻執迷不返,怪得了誰?
他想起他在寶鏡中看到的百年前的都廣野夷城赤水,他(生前的他)的父輩族人為了他,一個接一個地死在血紅的江水中……
薑讓收斂心神,沉聲道:“都散了吧。”他伸手點了一下薑峰青,“你留下。”
眾人可憐巴巴地望著薑讓,看他無動於衷,隻好聽話地離開。王座下隻剩下四人,除了薑峰青,多出了三人。
薑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怎麼?”剛剛還覺得他們尊崇自己,居然眨眼間便反了。
那三人很委屈:“王,同為長老,薑長老能留下,我們為什麼不能留下?”
夕山鮫族沒有王時,薑峰青是族長,有了王之後,不需要族長了,他便退到了長老的位置上。
原來是向他要求公平,薑讓回憶了一下幽冥,在幽冥從沒有人向他要求公平。
不過幽冥人也不相信公平,若是上天公平,那怎麼會有人身死魂消一了百了,有人卻不得好死化成鬼怪繼續受執念之苦?
薑讓突然想,如果他堅決不當鮫王,離夙願得償隻差一步的夕山鮫族是不是會無法接受這種結果,以至於死後全部化成鬼去幽冥找他?
“這次便留下吧,以後不可再違令。”
除薑峰青外的三位長老高高興興地俯身行禮:“謹遵王命。”
看他們高興,薑讓便疑心自己是吃了虧……
“你們對白鳥知道多少?”薑讓決定抓緊時間,問起了正事。
“白鳥是神鳥,會保護王。”薑峰青一本肅穆地說。
“……巫族人告訴你們的?巫族人不可信。”
“不,是我在湖中看到的。我看到王被困在火海中,白鳥替王擋住了火焰。”
火海?難道是炎火之山?風望北的確在炎火之山化過一次白鳥。那是過去的事了。也罷,本也沒指望鮫族的預見能力有多靠譜。南海鮫族的寶鏡預示的未來夠準了,可結果怎樣,還不是一言難儘?
薑讓道:“白鳥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
薑峰青等人不解:“那白鳥是怎樣的?”
薑讓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