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了頭孢又喝酒,藥物造成體內乙醛蓄積中毒。
擔架員跟司機逃生的時候都沒忘了急救藥箱跟醫療設備,簡直愛崗敬業得讓人涕淚滿衣裳。
就這樣,他們也沒逃脫追上來的家屬詰難,這群人居然還沒完沒了,到現在還喊打喊殺。
“想他死的話,馬上過來!”葉顏忍無可忍,徹底發飆了,“全都給我滾邊上去!”
大約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所有人乖乖朝後頭退開三尺遠。
電線圖波形呈現出大小不等的顫動波,圍著的急救小組全都呆住了。這是個典型的室顫波形,病人很快兩眼一翻,人事不知了。
三個人誰都沒廢話,立刻進入急救狀態。
導電糊塗上,除顫儀貼上胸口,放電!
死魚一樣的醉漢身體彈了兩次,屏幕上的波形終於恢複了正常圖像。
三人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胸腔中,集體大口喘粗氣。
周邊圍觀群眾發出了歡呼,個個與有榮焉,紛紛誇讚白衣天使就是素質高,以德報怨。
葉顏很想翻白眼,她一點兒也不想被架在道德的火刑架上烤。她好想撒手不管這王八蛋死活啊!
可惜不能。
誰讓醫生是唯一能夠逆天改命的人類,最接近於神佛的存在。她翻遍了人類的典籍,沒有找到比從醫更接近修行的方式。
誰讓她當了醫生。
“讓開,麻煩讓一下。”
周圍讓開了一條道,推著擔架車過來的一組急救人員看到葉顏等人愣住了,相熟的醫生朝他們喊:“你們在啊,那歸你們處置了。”
居民區躥出了好大的火光,又濃煙滾滾。周圍人趕緊打了火警電話跟120,還熱心地給消防員跟醫生帶路。
人比人,氣死人,這差彆待遇的。葉顏心酸,他們組隻有自己找路找到吐血的份兒。
她趕緊擺手,寧可跑空車,她都不願意再跟這家人扯上任何關係。
“不不不,你們趕緊抬走。情況很危險,打了兩次除顫,懷疑有雙硫侖樣反應。”葉顏隨手指向旁邊挨了啤酒瓶始終沒吭聲的男人,“這位英雄見義勇為,頭被酒瓶砸了,我們車得趕緊拖他去醫院。”
推了擔架車過來的急救小組沒推諉,立刻拖著人找家屬簽字談話。現在情況十分危機,得趕緊送這位醉漢去看急診。
一陣你推我讓互相扯皮的角逐之後,終於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作為醉漢的家屬代表跟上了救護車。
葉顏不敢耽擱,更不敢讓被迫見義勇為的恩公自己走路去躺擔架車。萬一有顱腦損傷走兩步直接倒下了,她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跟擔架員匆匆忙忙跑回去,找留在43號樓下的擔架車。
火已經滅了,消防員正抬著屋中受傷的人出來。
消防員看到穿著急救製服的120人員立刻眼睛發亮:“快快快,你們終於來了。這兩人得趕緊送醫院。”
葉顏本能地想要拒絕:“不行,我們接了另一個病人。有人腦袋上挨了一酒瓶,得趕緊去醫院做顱腦檢查。”
消防員急了:“這個病人情況更嚴重啊,你們得靈活變通。”
“傷得重不重不能光看表麵。他是燒的挺厲害的,可我們已經接了腦損傷的病人,凡事都要講究先來後到。”葉顏滿臉嚴肅,伸手去拉擔架車。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樓上又抬下一位病人。下樓的消防員衝葉顏等人喊:“大夫,你們趕緊送這老爺子去醫院。不對頭,剛才人有點抽。”
葉顏很有衝動扶額,腦中風後遺症的老人家,她也沒什麼處理的好招啊。
她剛想再度建議消防員等待下一輛救護車,目光落在老人臉上時,又本能地皺了下眉頭。
感覺不對勁,老人的呼吸明顯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葉顏趕緊蹲下身給老人數呼吸脈搏,催促擔架員回去拿藥箱跟醫療設備。東西都在司機那邊保管著。
呼吸27次每分鐘,脈搏從原來的61次每分鐘一下子升到了120次。怎麼突然間心跳這麼快?火沒有燒到床,即使後麵濃煙滾滾嗆到了老人,那他為什麼會抽起來?
“老人之前有過癲癇病史嗎?就是羊角風。”葉顏手上沒有任何工具,隻能簡單地憑借肉眼觀察。
家屬早就跑得老遠,隻剩下個癡肥的少年在邊上吃手,怯怯地看大人:“爺爺餓。”
這明顯是個唐氏兒。
葉顏沒辦法從他口中得知更有效的信息,隻能趕緊打電話催促同事快點兒。
“臥槽,被一夥喝醉酒的纏上了,我們都動不了。”
葉顏想咒罵也不知道該從何處罵起。直覺告訴她,老人的情況非常不好。
她招呼消防員幫忙將人抬上擔架床,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把人送到醫院做進一步檢查再說。
“我同事被醉漢纏住了,你們得趕緊把人搶救回頭,不然車子沒辦法走。”
葉顏的話音剛落,老人身體就呈現出癲癇發作的狀態。
一陣強烈的抽搐之後,他忽然停止了喘息。
葉顏手搭上頸動脈就知道壞了,心跳也沒了。她趕緊跪在老人身邊做起了心肺複蘇。
旁邊的消防員也沒閒著,跟她交替進行急救。
整整五輪按壓下來,老人總算有了微弱的心跳。消防員跟出勤的警察也搶救回了司機跟擔架員,帶著急救藥品過來。
葉顏喘著粗氣抽取藥品,正要給老人推藥物時,一陣大風刮過,窗台上的花盆“砰”的砸到了地上。
四分五裂。
老人眼睛一翻,頭歪到了邊上。
這一次心肺複蘇跟急救藥物都沒能搶救回他的性命。他如同苟延殘喘的老爺車,顫顫巍巍地行駛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
葉顏呆呆地看著臉色灰白的老人,幾乎反應不過來為什麼會這樣。
老人雖然難以蘇醒,可是他的情況還算穩定啊。怎麼突然間說走就走了呢?明明之前在樓上給他檢查身體的時候,一切都還好。
葉顏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雖然早已立秋,可江州秋老虎的威名不容小覷。間斷胸外按壓三十分鐘,足夠她汗流浹背。
“死亡證明怎麼開?”擔架員轉頭看葉顏。
主事的醫生卻茫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下診斷。癲癇大發作?煙氣中毒窒息?都像又都不像。
眼前的一切都發生地太快了,她幾乎反應不過來。
葉顏呆呆地看著花盆,盆中花早已枯死,隻剩下乾癟癟的一茬杆子。
一如擔架床上老人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