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顏微微眯了眯眼睛。吉祥街路邊攤的辣子雞丁就這麼好吃?
癮君子試圖偷她急救藥箱的時候,男人獨自一人坐在條桌邊對著盤辣子雞丁。
她被醉漢追得滿世界逃竄時,男人還孤零零地坐在塑料板凳上吃辣子雞丁。
一大老爺兒們在乾辣椒叢中挑了半個多鐘頭的炸雞丁,連啤酒都沒喝兩口。腦袋上挨了啤酒瓶,送他進醫院,他還心不甘情不願。完了乾脆趁天不亮直接跑路。
他在等什麼,又在躲什麼?
葉顏衝留觀床上的新病人露出個微笑,她才懶得管彆人的閒事。
芒夏的手機提醒響了,到了她每期買彩票的時候。財迷立刻滿懷期待地看大神:“葉子,你就透露一回彩票號碼吧。”
葉顏冷酷地打破了她彩虹色的美夢:“沒有,我說過了,我隻能追溯發生過的事情,沒有辦法預知未來。你怎麼也跟他們一樣迷信。”
新鮮,一神婆也好意思說彆人迷信。
芒夏悻悻:“大仙,你得拓展業務範圍。往事不可追,顧客更關心未來。你這樣會掙不到錢的。”
“誰說的。”葉顏高傲地抬起下巴,示意小夏子跟上,“等著,姐姐今晚就給你把這個月的房租跟置裝費掙到手。”
兩人回到租房先睡了個昏天暗地。
直到餓醒了,芒夏才過來敲她的房門,對著亮堂堂的窗戶抱怨:“你也真是的,睡覺不拉窗簾,不嫌太陽刺眼啊。”
“錯。”葉顏打著嗬欠伸懶腰,睡眼惺忪,“生物就應該進行光合作用。陽光才是宇宙賜予生命最慷慨的禮物。”
“那你怎麼就曬不黑呢?”芒夏鬱結。
葉顏一邊刷牙,一邊含混不清:“這問題就跟你問熊貓為什麼拍不了彩照一個道理,天生的。”
她當花的時候就是月光下香噴噴的大白花。
芒夏翻了個白眼,看她洗完臉貼麵膜就頭疼:“省省吧,姐姐,你貼了麵膜還怎麼吃麵包。”
葉顏十分講究原則:“餓一頓不是大事,護膚半點不能馬虎。”
芒夏歎氣,認命地將麵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喂到她嘴裡:“你說你打扮成神婆了,誰還注意你臉上的皮膚狀態啊!”
“又錯了。”葉顏蹲在地板上整理出門的行頭,糾正芒夏的錯誤認知,“打扮不是為了討好彆人,而是為了取悅自己。我美麗,我高興。”
羊蹄子跟驢皮鼓帶上,跟薩滿帽一道從網上買的。店家買三送一,送了她串腰鈴。最貴的是那身黃褂,足足掏了她一百二十塊大洋,店主還死活不肯降價。
葉顏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不過人類最愛玩虛頭,素來買株還珠。不折騰的像那麼回事,根本就招攬不到生意。
臨出門之前,芒夏就硬拉著她在觀音像之前上了三根香,非得求觀音娘娘保佑她們生意興隆,早日發財買房。
觀音菩薩還管跳大神?也不知道人類的邏輯到底是怎麼轉的彎。
她決定寬容人類。
傍晚六點鐘,她倆準時到達城郊的楊柳村。主家已經到公交站台前等著大仙了。
葉顏聽著五六十歲的老頭跟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絮絮叨叨不停,隻覺得頭疼。無非是家長裡短,爹媽偏疼了這個,忽視了那個。完了自己勞心費力,最後卻落個裡外不是人。
老頭的母親死了,死不瞑目。
九十多歲的老人家走了,按道理來說是喜喪,可偏偏屍體被發現的時候睜著眼。
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不講究。老太太七八個兒女十幾個孫輩外加二十來個從孫全都不答應了。
大家庭有大家庭的熱鬨,人多是非更多。兒孫們齊聚一堂,喪事沒商量完先翻了臉,不約而同指責彆人做了不地道的事,才害得老太太死都合不上眼。
葉顏穿著長袍戴墨鏡,頭上挽著道姑髻,裝出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樣:“無妨,且等我請老太太回家看一眼,說開了就沒事了。”
老頭眼睛落在葉顏的墨鏡上,試探著問:“師父可是眼睛不方便。”
葉顏很想裝逼說自己開天眼次數太多,所以受了老天爺的懲罰;可實在害怕自己烏鴉嘴一語成讖真瞎了眼睛,隻能退而求其次:“我修行的時日久了,萬事萬物的信息接收的太多太繁雜,戴眼鏡是為了屏蔽信息。”
芒夏在背後翻白眼,心道,分明是你眼皮浮腫得沒完全消,帶墨鏡想襯得臉小,還能裝神秘。
香燭、酒肉跟水果之類的貢品是主家自己備下的。
芒夏原本還想連這生意也一並做了,被葉顏硬生生地攔了下來。她們不能自降格調,她們可是手上有真功夫的。
老太太獨門獨院住著間青磚大瓦房。臨死前除了耳朵有點兒背之外,身強體壯,一頓能吃下兩大碗飯。
“說沒了就沒了。媽走的時候眼睛都沒合上,肯定有事情記掛著安不下心。”老太太的大女兒抹著眼淚指責位二三十歲的女人,“肯定是你到現在都不結婚,你太婆才放不下的。”
被點名的人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兒,你怎麼不說說你孫子遊手好閒呢。”
“哎,你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說誰呢?”定性為遊手好閒的大孫子也加入了戰團。
吵架就是這麼回事。一人多一句嘴,就能掀翻了青磚大瓦房的屋頂。
葉顏衝著院子裡頭的棗樹歎了口氣,安撫地摸摸樹乾。枝頭已經掛滿了小燈籠一樣的黃果兒,可惜它的主人卻來不及再吃上鮮棗。
棗樹葉子簌簌作響,灑下的果子仿佛是它為老人流的眼淚。
人類老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是往往無情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