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顏拚命地奔跑。她身上的熱量喪失的太快了,如果不是心窩子還有點兒暖融融的氣息,她幾乎懷疑自己已經成了雨中的冰棍。
那裡!就是那個人。
葉顏胡亂抹開臉上的雨水,大聲喊:“站住!”
前麵的黑影被逼進了死胡同,突然間轉過頭來,衝她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然後一步步逼近。
葉顏往後退,尖銳的警報聲從她雨衣底下的手機中傳出來。她吹響了手中的口哨,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你跑不掉的。”
窄窄的死胡同中,兩人在黑夜中對峙。男人一步步往前逼,葉顏一步步朝後退。
退到儘頭,男人猛的撲上來時,撞到了林奇身上。
胡同磚縫中的牆頭草歎氣,它為了看清楚警察的方向,都快被雨泡爛了。
林警官乾脆利落地卡住了男人的手腕,硬生生將人拖出去。
葉顏趕緊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往外跑。
小小的孩童身子軟軟的,丁點兒生命跡象都沒有。
葉顏一上警車就大喊:“開暖氣,溫度高點再高點。”
她用乾毛巾迅速擦乾了孩子,往寶寶口中吹氣,然後雙手大拇指按在孩子的胸骨上,開始胸外按壓。
沒有藥物,沒有氧氣麵罩,她隻有自己。
警車飛快地奔馳在暴風雨中,這一方洪濤中的諾亞方舟,能否將小小的生命送往安全的生路?
葉顏背後冰涼,額頭上卻全是汗。
小寶寶的生命有多脆弱,她比誰都清楚。眼前的孩子原本就是個身體孱弱的早產兒。
孩子軟踏踏地躺在後排座椅上,對於外界施加給他的刺激,沒有表現出丁點兒反應。
寶寶你要加油啊,寶寶。沒事的,不要怕,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葉顏渾身發抖,唯獨一雙大拇指還在穩穩地按壓。
車子呼嘯著行駛到醫院後門口。新生兒科的值班醫生跟救護車已經等在那裡。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害怕分頭找反而容易錯過。
小寶寶被送上暖融融的救護車,新生兒科醫生接手搶救。又冷又累的葉顏癱坐在車椅上,身子一晃,差點兒軟綿綿地倒下去。
跟過來的林警官眼明手快,趕緊托住葉醫生的肩膀。
葉顏搖搖頭:“沒事。”
眾人圍著的寶寶發出了仿佛小動物嗚咽的微弱聲音。
所有人都長長地籲了口氣。寶寶被送進保溫箱中,轉入新生兒科繼續搶救治療。
葉顏癱坐在新生兒病區門口,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直到此刻,她才敢真正鬆下口氣。
新生兒病區高度講究無菌,所有人進入都需要換專用工作衣跟鞋子,葉顏沒有進去。
林奇看著她,有些猶豫:“你要不要找地方休整一下?”
“沒事,我換件乾工作服就行。”葉顏扶著牆站起身,喘著粗氣,“我還在上班呢。”
醫院有句玩笑話,女的當男的使,男的當牲口使,到了急救,啥都彆說了,但凡還能動的,統統套上鞍韉,直接當牛馬用。
看似瘦小的葉醫生喝完一大碗紅糖薑水後,換上乾淨工作服,又是條上沙場的好漢。
林警官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挺對不住人家一個女孩子的。
可惜的是,現實不允許林警官當風度翩翩的紳士,他還得處理眼前的爛攤子。
讓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的爛攤子。
被抓的雞窩頭矢口否認自己偷孩子。
誰看到了?誰來作證?看老娘撕爛不撕爛那張破嘴。
她還要告那個女的呢,就是那什麼鬼醫生威脅恐嚇她,摔得她腿都骨折了。這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加在一起,怎麼著都要賠個十頭八萬吧。
最後被逮了個正行的男人反過來強調自己是在見義勇為。他看到有小孩子被丟在外頭,於心不忍,才抱走孩子想去醫院的。
至於為什麼跑那麼遠,那不是因為今晚雨太大,附近又停電,走錯路了嘛。他沒威脅追他的醫生,他是黑漆嘛唔的看不清楚,以為對方是打劫的小混混。
無論警察怎麼問,兩人都跟滾刀肉似的,咬緊牙關不鬆口。反正他們沒做壞事,他們也不認識對方。
孩子家屬那邊的情況也叫人頭大。
小產婦馮春被驚醒,發現寶寶叫人偷走之後,情緒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原本已經止住的出血又開始嘩啦啦。
還是隔壁床的家屬擔心這小丫頭,過來陪著她的時候發現不對勁。
一個人的身體裡頭能夠有多少血?禁得起這樣反複不斷的流失?產後病區跟輸血科都忙得不可開交,急著配血搶救。
馮春的父母根本不肯到醫院來。聽說女兒跟外孫的事情後,當外婆的人直接回了句:“死了乾淨。”,就掛掉電話。
今天下午,兩家人就彩禮問題沒能談攏。
小軍奶奶覺得自己家已經夠給臉,都同意馮春進門了。馮家父母咬定了起碼十萬塊,沒十萬塊彆想討媳婦。
小軍奶奶反唇相譏,還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馮家父母威脅要送小軍去蹲大牢。
談崩了的馮家父母恨不得弱雞崽兒似的小外孫早死早乾淨。沒這麼個拖油瓶,女兒還能找戶人家換彩禮錢。生過娃怎麼樣?說明身體好能生養。會生娃的女人才值錢。
醫院沒辦法,大小孩子都在搶救,總要聯係到家屬。
於是電話又打到了小軍爺爺奶奶那頭。這說起來,也算是他們家的孩子,總不能撒手不管。
然而小軍奶奶現在已經知道她孫子年紀小,不用蹲大牢,失去了要籠絡好女方的心。一個叫人白睡的賠錢貨,生的孩子也病歪歪的,弄回家難不成當祖宗供著?
中氣十足的中老年婦女相當乾脆利落地拒絕來院,關她家什麼事?跟他們家有什麼關係,誰家的孩子誰家自己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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