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恂正在低頭看卡片,突然,眼前的光線變暗了,女孩柔軟的手從後麵捂上他的眼睛。
隻聽聲音,他就知道是宋瓷在搞怪。
唇角噙笑,江恂握上宋瓷的手,把女孩的手從自己的眼睛上拉下來,他轉過身,溫聲道∶“你就不怕認錯人
宋瓷笑吟吟地道∶“怎麼可能會認錯人,光看你的背影我就知道是你。”
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對於親近的、熟悉的人,彆說是背影,就是光聽腳步聲,有時候都能認出來。
不過,要真是認錯了,那就尷尬了,宋瓷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整個人樂了。
隻看他的背影,宋瓷就能認出來他,江恂眸裡的笑意濃了點,不錯,小白孔雀會認主了,沒有辜負他這一年來的照顧。
江恂勾了勾唇,笑什麼呢
“沒什麼。”宋瓷嘿嘿笑了幾下,低頭看著江恂手中的卡片,“這是你做的筆記”
江恂“嗯”了一聲,“數學、物理和化學都有很多公式和知識點要記,我就把這些易混淆的知識點記在紙上了,方便複習。
比如今天他來火車站接宋瓷,如果捧著本書看的話,明顯是不合適的,但他拿著卡片,隨時隨地就可以複習,不僅方便,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宋瓷高興地道∶“咱們不愧是心有靈犀,過年的時候,我也做了和你一樣的卡片。”
卡片做好後,她在床頭、鏡子邊都放了幾張,甚至是衛生間的鏡子上也有,這樣,她每天早晚刷牙的時候,也能瞄幾眼!
江恂笑著道“看你的樣子,在家裡複習的應該還不錯”
宋瓷道∶“還算可以,我爸爸給我補了語文,他還請了他的同事幫我補了其他幾門學科,你呢
“也還行吧。”江恂道。
從過年到現在,他也沒有浪費時間,沒事的時候,從早到晚他都在看書做題。
宋瓷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回來,我帶了好多試卷,是我讓我爸爸弄來的,文理科都有,到時候你也可以多做些題。”
對於江恂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
前段時間看教材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很多內容,看書的時候覺得懂了,但一做題,就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運用。
隻有多做題,才能把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才能夠更深刻地領悟、更靈活地運用那些知識點。
但高考取消整整十年了,很多學校都停課了,找一本初高中的新教材都不是很容易,更彆提找這些試卷。
宋瓷這次回來,帶回來不少試卷,坦白講,這些試卷,比任何東西都有用。
也就是宋瓷的爸爸是老師,依照職位之便,宋含章才能弄來這些試卷,江恂也跟著沾了光。不然的話,單憑他自己,弄這麼多試卷還是挺有難度的,根本就沒有渠道。
江恂溫聲道“太好了,小瓷,多謝你,我也得多謝你父親!”
“謝什麼啊!”宋瓷眉眼彎彎,“我爸說了,咱們兩個應該互幫互助,你有不懂的地方,我給你講,我有不懂的地方,你給我講,找到什麼好資料了,咱們共同分享,這都是應該的。”
提到宋含章,猶豫了下,江恂道∶“小瓷,你有對宋叔叔提到我嗎”
宋瓷明白江恂想要問什麼,頓了頓,她道∶“我爸爸還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在他的心裡,他隻當你是江阿姨的兒子,覺得你是我的繼兄,他不讓我喊你的名字,讓我問你喊哥呢。”
江恂心裡暗歎口氣,橫亙在他和宋麵前的阻礙真的很多,即便他考上了大學,還得過宋瓷父親和母親那一關,兩位長輩,大概率很難同意他和宋瓷在一起。
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顧慮太多也沒有用。
江恂沒再說什麼,拎起地上的藤織箱子,“走,吃飯去吧。”
宋瓷點點頭,走了幾步,看了江恂一眼,宋瓷突然又道∶“江恂,我沒有告訴我爸,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他,而是我想找個適合的時機,再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如果真能恢複高考,到時候我們都考到了北市,我爸和我媽可能就不會太反對我們處對象。”
“我明白的。”江恂道“現在確實不是很合適。”
“對於我們來說,當務之急是要好好複習功課,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他隻有考上大學,或者找到一份體麵的、穩定的工作,他才有資格追求宋瓷,不然,彆說宋含章不同意,就是江恂自己,也沒臉麵追求宋瓷。
那天,被宋瓷鄙夷嘲諷了一通,沈然臉色鐵青地從大雜院回到自己的家裡。
宋瓷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即便沒有外人在場,這也讓沈然覺得難堪。
更讓她生氣的是,一直偏心她的陳舒,這次不知道是被宋瓷嚇到了,還是怎麼回事兒,竟然也站到了宋瓷那邊。
想到陳舒,沈然撇了撇嘴。
即便陳舒因為書裡的設定格外偏心她,可說到底,宋瓷才是陳舒的親生女兒,看起來,陳舒還是更心疼自己的女兒,並非時時刻刻都活會偏袒她。
到底不是親母女,還是指望不上。
沈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她兩三歲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穿進自己寫的書裡了,那個時候起,她就有意識地觀察身邊的人,她很確定,其他的人都沒有穿書,包括宋瓷。
可是,宋瓷無緣無故複習起了功課,又提到了葫蘆玉墜,這讓沈然摸不著頭腦。
回想著宋瓷近一年來的變化,想來想去,沈然也拿不定主意。
她一會兒覺得宋瓷發現了什麼,一會兒又覺得宋瓷沒什麼變化,因為,看宋瓷的樣子,宋瓷好像還不知道葫蘆玉墜的效用。
沈然越想心緒越亂,不管怎麼說,宋瓷都複習功課了,她也應該開始複習了。
雖然她穿書前和江恂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但她讀大學的時候成績並不好。
她和江恂讀的那所大學,是北市乃至全國最好的大學,按照沈然平時的成績,她是考不上這麼好的大學的。
但恢複高考的第一年,題目難度本來就不是很大,高考那幾天,她又很幸運地超常發揮了,才考上了這所大學。
大學裡人才濟濟,天賦異稟的學生不是少數,大學的課程也很難,沈然選擇了自己並不擅長的專業,導致她根本就聽不懂課。
況且,學校裡也有很多家境優越的學生,入學後,在一眾學子中,沈然覺得自己像個醜小鴨。
她毫不出眾,家境也比不上其他人,漸漸地,沈然越發自卑,她一方麵覺得自己融不進去這個群體,另一方麵又偷偷戀著江恂,時間長了,她根本沒有心思學習,入學半年,她的成績就一落千丈。
所以說,雖然她有穿書前的記憶,她也參加過今年十月份的那次高考,但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就把高考題目忘記了,大學荒廢了幾年,她也把初高中學的內容忘記了大半。
沈然打算開始複習功課,但做了這個決定後,她才發現家裡根本沒有初高中的教材。
沈然找到陳菊,“媽,我初中和高一的教材呢”
陳菊正在磕瓜子,不在意地道“賣了。”
“賣了”沈然皺著眉,“媽,我下鄉前不是交代過你嗎讓你不要動我的那些書”
“你都下鄉去了,要那些書有什麼用?拿去廢品市場賣,還能賣幾塊錢呢!”陳菊沒當回事兒。
沈然快氣死了,陳菊把教材賣了,這讓她怎麼複習功課啊?
她生氣地道“那些書對我有用處”
“不當吃不當喝的,對你有什麼用處?”陳菊沒上過幾年學,眼皮子比較淺,加之沈然也從來沒告訴過她會恢複高考,她覺得把沈然的教材賣了,換幾塊錢才是有用處。
沈然氣得要吐血了,陳菊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手裡的瓜子快瞌完了,她道∶“小然,你小姨給的瓜子挺好吃的,明兒個你去你小姨家裡,再把她家的瓜子零嘴啥的多拿點回來。”
心想,吃吃吃,就知道吃!攤上這麼一個不中用的母親,有什麼用!
沈然臉色不怎麼好看,“宋瓷和我鬨翻了,她不讓我去小姨家裡吃飯,還拿瓜子呢,小姨連錢都不打算給我了
“這怎麼行!”陳菊顧不上吃瓜子了,她一拍桌子,“她不給你錢,誰給你錢呢?你小姨的錢,就該是給你的。”
還不是宋瓷在搗鬼。沈然沒好氣地道。
陳菊自己是個不中用的人,她沒文化,找的工作也不是很好,一年到頭手裡的錢都緊巴巴的,好不容易找到個願意娶她的人,沈然的爸爸又是個短命的。
好在,她的小妹陳舒日子過的不錯,隔三差五周濟她們。
有了什麼好吃的,陳舒都會送來,就是燉了兩斤排骨,陳舒也會喊她們母女過去吃飯。
雖然是親姐妹,但便宜不占白不占,有陳舒上趕著給沈然錢和糧票,她們母女倆的日子倒是好過了不少。
現在,一聽說陳舒不給她們錢了,陳菊不樂意了,“小然啊,既然是小瓷不讓她媽媽給你錢的,那你對小瓷多說點好話不就行了
沈然皺著眉,難以置信地盯著陳菊。
陳菊沒有發現沈然的異樣,她繼續道∶“你也知道,小瓷從小就嬌氣,她看不順眼的人,她就不會給人家好臉色。
“肯定是你讓她不高興了,她才會故意使壞。你去哄哄她,向她認個錯,對她說幾句好話,把她哄開心了,你小姨肯定還會給你錢的。”
沈然臉色越來越難看,憑什麼讓她去向宋瓷道歉?
真是可笑,這種情況,一般隻會發生在宋瓷身上,以前都是陳舒勸著宋瓷來向她道歉,沒想到,如今這些憋屈的滋味,倒是全讓她嘗到了!
沈然板著臉,“我是不會向宋瓷道歉的”
陳菊撇著嘴,“你傻啊,你把小瓷和你小姨哄開心了,你小姨的錢還有她們家的那些好東西,不都是咱們母女倆的
沈然深吸一口氣,她爸爸病逝後,她們家的日子好不過,陳舒倒是經常照顧她們,宋瓷那些漂亮的小裙子和洋娃娃,陳舒都會拿過來給她。
她確實因此享了不少福,可是,她總有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每次見到宋瓷和陳舒,哪怕她從心眼裡不把她們當回事兒,還得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笑,對她們說好聽的話。
這樣的日子,她受夠了。
“反正我是不會的,要去你去!”安靜一會兒,沈然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篤定,“你等著瞧吧,小姨也就是嘴上說說,要不了多久就會給我錢的。”
沈然覺得,既然陳舒被劇情操控著,那不管宋瓷怎麼阻攔,陳舒最終肯定還是偏心她的。
不過,這次倒是要讓沈然失望了。
宋瓷離開北市前,“媽,之前的事情您還記得嗎”
陳舒當然還記得,她答應了宋瓷,要給她買一塊上等的玉墜,雖然宋瓷說是要折成現錢,可宋瓷一開口就是大幾十塊錢,沈然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她不太想答應,“小瓷,要不算了吧,一塊玉墜頂多十幾二十塊就買下來了,哪裡需要那麼多錢
宋瓷神色冷淡了些,“媽,您背著我,和沈然一起騙我就算了,你還打算出爾反爾?”
“我…我沒有,小瓷你彆胡說。”陳舒也是要麵子的,“我會給你錢的,我隻是覺得這錢是不是少給一點比較好要不,我給你二十塊,怎麼樣”
宋瓷靜靜看著她,沒出聲。
陳舒又試探地道“三十塊”
宋瓷淡聲道一百塊,隻多不少。
她倒不是在算計陳舒,隻是,如果她不把陳舒手裡的錢拿走的話,到時候也隻是便宜了沈然。
乖乖,一百塊!
陳舒嚇了一跳,“我哪裡這麼多錢”
陳舒雖然在食品廠上班,待遇比不上老師和那些當官的,但她工齡長,和宋含章結婚後,宋含章就托關係讓她轉正了。
宋瓷算著賬,“媽,您每個月的工資也有五六十塊呢,就算您花錢的地方多,那除去花銷,每個月攢下二十塊不成問題,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塊,您還拿不出來一百塊錢?”
陳舒有些心虛,“小瓷,你倒是算帳算的好。”
她一年到頭是能攢下來一二百塊錢,可問題是,除了自己的花銷,她每個月都要給沈然寄一部分的錢,再給陳菊送去點錢,過年的時候,給沈然和她自己買衣服買吃的,又花了不少錢。
宋瓷是她的親生女兒,知道宋瓷快回響水大隊了,前些天她又把剩下的錢給了宋瓷,她手裡現在真沒多少錢。
陳舒為難地道∶“小瓷,媽沒騙你,我手裡現在真的隻剩下三十塊了。”
宋瓷道∶“您一下子拿不出來的話,分月給也行啊,您每個月能攢下來三十塊塊左右,那三四個月的時間,就能湊夠一百塊,要是每個月攢下二十塊,那就是五個月的時間。”
見陳舒還想說話,宋瓷直接道∶“媽,您給沈然錢的時候,不是挺利索的嗎?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可輪到我了,您這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是不想給我錢嗎?還是不舍得給?
她們倆是在屋子裡談論這件事的,可大雜院的房子不隔音,住的人也多,要是被其他鄰居聽到了,指不定要怎麼笑話她呢!
“胡說。”陳舒忙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怎麼不舍得給你錢”
“我給你表姐錢,是因為你表姐在鄉下吃不好睡不好,你大姨手裡也沒多少錢,我不照顧你表姐的話,你表姐多可憐啊。”
宋瓷問道∶“我也吃不好睡不好啊,您是我親媽,您怎麼不多可憐可憐我呢?”
陳舒覺得委屈,“小瓷,你彆這麼說,你是我女兒,可你表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表姐說了,她不白花我的錢,等我老了,她以後會孝順我的!
宋瓷噗嗤笑了一聲,透著幾分嘲諷,也就陳舒會信這些鬼話。
陳舒不解,“你笑什麼”
“媽,難道您沒注意到,沈然有段時間沒來我們家了?我聽說,前幾天沈然回響水大隊去了,從春節那天起,沈然再沒來看過您一次,說明啊,她心裡記恨著您呢。宋瓷反問道∶隻是不讓她來我們家吃飯而已,她就記您的仇,記得這麼深,您還能指望她以後孝順您?”
宋瓷又故意道∶“沈然記恨著您,您倒好,還眼巴巴的惦記著她、心疼著她,想著給她送錢送票!您親生女兒問您要點而已,您就推三阻四的。”
“媽,我好難過啊,您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當著您的麵哭!”
為了不讓沈然再趁著機會過來打秋風,不用補課的時候,宋瓷都住在了大雜院這邊,她還給陳舒安排了不少“活計”,今個讓陳舒給她補衣服,明個讓陳舒包餃子。
總之,陳舒每天都有事情做,就沒有精力惦記沈然了。
一直都沈然離開北市前,陳舒也沒有時間去沈然家裡看她。
陳舒一時啞言,她覺得沈然應該不會埋怨她,畢竟那天和沈然吵架的,是宋瓷,不是她。可沈然確實直到臨走前也沒來看過她一次,這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