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從案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捏了捏。
然後道:“你從前飲酒,可曾有亂性之舉?”
“臣從未有過!”王胤抬頭,“那天夜裡臣確實喝多了!”
“你確定是喝多了?”
聽到此處,王胤牙關一緊,而後道:“臣不敢撒謊,那天夜裡的酒水餐食,像確實有些不妥。回府後臣、冷靜下來,想來想去,那酒是我們幾個人一道喝的,菜也是一道吃的,茶也是同一壺,同桌的幾位都是與我交好的,他們都未曾中招,且翌日來看我時,都不知道夜裡發生的事,臣認為酒菜之中不該有問題。唯獨——”說到這裡他眼裡也露出了遲疑,“唯獨就是那道醬豬蹄,隻有臣一人吃了,若是有詐,那應與那盤豬蹄有關。”
“那你沒去一探究竟?”
“臣找不到那老婦了。”
皇帝微收勢,再問:“光憑你說的這些,不能證明你不是蓄意為之。”
王胤默語片刻,說道:“臣記得在登岸時,曾有人前來搭過訕。”
“什麼人?”
“一個夥計,當時臣以為他是哪條船上的,所以並沒有細問他是哪兒的人。他上來就說公子好像喝多了,跟我指了僻靜去處,說是可以吹風醒酒。臣無所謂去哪兒,既然有人推薦,自己又是一介武夫,便就不疑有他走了過去。也就是這一過去,臣發現了程姑娘。”
“這麼說你去那兒,是有人指引的?”
“如果無他指引,臣是不大可能會去那無人的僻靜之地的。”
趙素看了眼皇帝。先不追究王胤的責任,程竺雲是夜落單,也是菊英帶領的。王胤也經人指引才與程竺雲有了交集,這就可證明王胤的確是被人盯上,整件事就是被人設了局。而他們早前的推測也就成立了,所有這些事,無非就是為了針對唐程兩家,或者說是為了瓦解陸太後的勢力。
那這事隻是衝著花月會嗎?
趙素拿捏不準了,因為如果隻是為了花月會,為何還要衝皇陵下手?
所以,正如陸太後所說的,花月會不過是他們瞄準的一個靶子罷了,背後的人分明就是另有所圖。
當然,這一切還得建立在王胤沒有撒謊的基礎上。雖然與王胤喝酒的那些同伴都印證了關於酒食那一段真偽,到底如何,還須謹慎。
像是心有靈犀,趙素剛想到這兒,皇帝就開口了:“既然你無法自證,那便隻有交出將印,前去大理寺投案。待大理寺斷清楚你言語屬實與否,再來論罪。為了程家聲譽,朕允許此案私下審理。但你若想逃跑,”皇帝抬起修長兩根手指,挪動了一下杯子,“那就——誅九族。”
末尾這三個字又輕又緩,就像是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割扯在王胤心肝上。
他麵色惶然,但也未做掙紮,默然半刻後伏地稱了“遵旨”,便把腰間荷包取下來,掏出裡頭拇指大小一枚印章雙手奉上,而後又自行解了盔甲。
侍衛前來帶他下去。
城樓上恢複安靜,蠟燭已燃燒過半,空氣裡飄起了蠟油的氣味,而明月早就升了起來,將城下光景又照得輪廓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