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一臂的龍三驚惶未定地被押趴在麵前地上。落地之前他睜大著眼看向了霍修。
一朵桂花落入霍修掌中酒杯,擊碎一麵明鏡。
“這是在城內張貼了有多日的龍三的畫像,是阿愚的師父雲姑娘親眼所見,且所手所繪,我看過,相差無己,除了這新近斷去的一臂。”
皇帝伸手接過雲想衣遞來的畫卷,打開呈現在霍修麵前。“這麼利落的刀法,出自你手吧?隻是為何是斷臂,而不是毀容?你若想保他,直接毀了他麵容,不是更保險麼?”
“我與此人毫無關聯,不知你們何以把我跟他拉扯上?他是誰我都不認得!”龍三接著皇帝的話音急聲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龍三既倒黴落在了你們手上,你們要殺便殺,要剮便剮,說那麼多廢話做甚!”
皇帝掃他一眼,趙隅便揮手讓侍衛把他嘴給堵上了。
“我向來佩服有膽子的人,但他實在有點吵。”皇帝又看向霍修,語氣幽柔得像是吐槽風月,“你還沒回答我。”
手上的酒明明是涼的,此刻卻漸漸有些灼手。
霍修看著那麵愈加破碎的鏡子,手下不覺使了力氣,想克製住什麼。
他知道,事已至此,龍三他不可能再保得住了。最有利的做法,便是矢口否認與他的關係。龍三既然主動在撇清,那必然不會出賣他,他還可以從此脫身。
但龍三卻是為母親而死的。他或許對不起程家小姐,對不起唐家公子,對不起皇帝和朝廷,但他對得起霍家,對得起母親和他霍修。
他舍了龍三,那他與薄情寡義之人何異?
“我知道你在做抉擇。”皇帝夾了筷魚肉給他,“一個如此忠心的屬下,要舍棄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做決定。不過,你也知道我向來不願拐彎抹角,所以我還讓你見個人。”
這一次,院門開啟,押進來了兩個人,看到其中一個的麵容,霍修手裡的酒,終於濺出了幾滴。
“侯爺……”
乾涸著喉嗓的姚林跪在地下,已說不出第二句。
與姚林一起的是他另一個護衛,是護送龍三出城的護衛。
按照原本的計劃,隻要把載著龍三的馬車送出城,這名護衛便立刻退離馬車。甚至他還已經安排了人去接應。
縱然安排得如此周到,顯然,一切也還是沒有來得及。
龍三的臉色白了。
霍修也咽起了喉頭。
他端起酒杯,送到嘴邊,未曾啟唇又將它放下來。
“你是怎麼發現的?”
這話當然是問皇帝。
皇帝擺擺手。等趙隅和雲想衣把人皆又帶了出去,他說道:“你不如說,我是什麼時候對你起的疑心。”
霍修屏息默語。
皇帝打量這院子,緩聲道:“我記得小時候跟著皇姑來過這兒兩次。兩次你都在場。我們在這兒像是尋常人家的表兄弟一樣,玩耍,打鬨,出惡作劇,欺負人。一切都默契得像是能彼此交心一輩子,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需要猜疑你。但這一天還是來了。你不該去救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