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看著烏黑黑那雙晶亮的黑豆眼，她懷疑它又在造謠, 抬手敲了敲車廂, 兩匹黑馬靠邊停了下來。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烏黑黑品著小德西麵上的神色, 可惜除了點點戲謔，什麼也品不出來,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不太相信他所說的話，“我說的是真的，淫狼和那個羅鬃女人都直勾勾地看著對方。”
“是嗎？那確實不太純潔, ”海音收回目光：“不過我隻是在想, 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把自己的靈魂封在黑烏鴉體內？”扭頭看向窗外。
這裡是貝爾雅達山穀, 出了貝爾雅達山穀就有一個羅鬃人村莊，洛熙珮妮應該早已經餓了。
當初那種情況能由得他嗎？烏黑黑垂目下瞥自己這一身, 範哲爾娜領主總共就給了他三個選擇，一是黑馬，二則是黑烏鴉，至於最後一個他不想提。
做馬不是拉車就是被人騎, 還不如當隻黑烏鴉自在, 雖然長得也醜，但卻比蝙蝠漂亮多了, 且不但能飛, 肉還不好吃, 飛累了還能站在馬頭上歇息。
等不到回應, 海音也沒在意：“這兩千年, 你是不是一直都待在西海森林裡？”
“嗯，”烏黑黑看著已經長大的海音，腦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境：“我因為靈魂受了重創，在被封入黑烏鴉體內後，就不得不進入沉睡，這一睡就是兩千年，直到有一日冥冥之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在召喚著我。”
“一次兩次……斷斷續續的，隨著那股召喚力量的增強，終於在第六年，我的靈魂蘇醒了，隻是靈魂上的傷還未能痊愈，所以看起來才那麼呆。”
召喚的力量，海音了然了，她幼時發現自己可以溝通黑暗物靈後，因為好奇，便時常召喚森林裡的黑暗物靈，黑烏鴉也在這之列，“你是待在古塚嗎？”
“差不多，”烏黑黑歎氣：“可以不要再提這些令鳥悲傷的事嗎？”瞧著範哲爾娜領主溫溫和和，對他也客客氣氣的，沒想到心和他這身皮是一樣的黑。
在沉睡前，他明明要求她將他放到西海的墓裡，雖然她沒同意，但也沒出聲拒絕。可他醒來是麵對的是什麼，黑泥……臭烘烘的黑泥，範哲爾娜竟然隨手將他丟在古塚外，連一隻幽冥盒子都沒舍得浪費在他身上。
兩千年啊，蓋在他身上的全都是腐葉爛泥，好在黑烏鴉的兩爪子是朝上的，他用了三天才將自己刨出來。要不是古塚中有一群又凶又悍的小精靈，他一定跑去範哲爾娜的墓碑上抖落身上的黑泥。
感受到縈繞在烏黑黑周遭的濃濃哀傷，海音難得的大發善心決定放過這個問題：“兩千年前，我曾祖秘密出西海森林去璃無火林，是因為奧斯汀·柯雷爾嗎？”
“不是，”他還以為她不會問呢：“那時候奧斯汀·柯雷爾已經出事了，不過奧斯汀·柯雷爾出事之前收到的最後一個消息也是有關夏洛蒂部落的。”
海音聞言彎起唇角，伸手去撫摸烏黑黑的腦袋，放柔了聲音問道：“能說說那個消息嗎？”
能說是能說，但能不能請她先把手從他脆弱的腦袋上拿開？烏黑黑縮著脖子，兩翅膀緊緊地貼著身子：“夏洛蒂部落的酋長老琦夢思·夏洛蒂接受了月神賽涅娜賜予的夢示，看到了生命的儘頭。”
至於夢示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夢示？海音想到了一件事，她姨母說安德羅氏的另一支勢力在打森林精靈的主意，難道夏洛蒂部落前任酋長老的死跟她的夢示有關，會是曾祖動的手嗎？
烏黑黑不知道海音在想什麼，但他的腦袋卻是不能再低了，看著自己的鳥嘴抵在長條幾桌麵上，心寒涼得徹底：“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暫時沒有了，”海音收回了手，輕啟紅唇念叨了一句巫咒，一隻小小的黑蝙蝠落在了車窗上，嘰嘰了幾聲就又飛走了。
“威爾森·麥克亞當帶著他的狼群離開了，我們繼續趕路。”
“這麼快就結束了，”烏黑黑心情不佳了：“威爾森·麥克亞當也是徒有其表，”他們還是趕緊跟上吧。
海音輕笑：“他沒有和洛熙珮妮夜會，我估計威爾森·麥克亞當攔住洛熙珮妮，僅僅是為了確定一件事情，”能當上銀狼部落的王，威爾森絕不是一個簡單的狼人。
“那個洛熙珮妮也撐不了多久了，估計一會就會進入山穀外的羅鬃人村莊，”烏黑黑情緒低落：“我們還要跟嗎？”
“到羅德烈山穀等她，”海音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呼出，有那個所謂的噩夢在，洛熙珮妮暫時不會傷及人命，她也不能一直總跟著她。
烏黑黑驚奇了：“你怎麼知道奧斯汀·柯雷爾的軀殼在羅德烈山穀中？”他好像沒說過。
海音輕哂一聲：“二十年前，費舍爾在阿納斯塔城附近蘇醒，而羅德烈山穀是阿納斯塔城附近最受阿波羅太陽神厚愛的地方。雖然傳說日暉對奧斯汀·柯雷爾沒有什麼影響，但我始終認為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況且日暉強烈於光明巫族卻是優勢。”
“你是打算用洛熙珮妮探路？”真奸詐，不過他喜歡，二十年了，拉麗莎家族竟沒給他的軀殼挪地方，想來是覺得那地方足夠安全、隱秘，可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好事。
“沒辦法呀，”海音斂下眼睫：“羅德烈山穀日暉太強烈了，”她可愛的黑暗物靈們並不能深入，謹慎為上，還是讓洛熙珮妮在前，反正沒有烏黑黑的靈魂，她得到奧斯汀·柯雷爾的軀殼也是無用。
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烏黑黑也覺謹慎些好：“塔麗娜·拉麗莎死了，不知道拉麗莎家族又派了誰去守著奧斯汀·柯雷爾的軀殼？”
“不清楚，但肯定比塔麗娜·拉麗莎要厲害幾分，”拉麗莎家族可是有巫祖存在的，海音擔心的就是這個，雖然自己隻離成就祖巫之身僅有一步之遙，但差一步都是天壤之彆。
“費舍爾侵占博瑞·霍爾身體的事，白尼利也許不知道，可這並不代表拉麗莎家族無一知曉。”
烏黑黑像模像樣地點著首：“若是知曉，那拉麗莎家族是絕對不想奧斯汀·柯雷爾回歸安德烈王城。”
“說的不錯，”海音手指輕彈著長條幾桌麵：“拉麗莎家族族口眾多，也許不爭光明祭司並不僅僅是有心無力，還有可能是暫時蟄伏，”但若是有機會，她們定不惜一切代價除掉她這個眼中釘。
“那……那我們還要去找奧斯汀·柯雷爾的軀殼嗎？”烏黑黑意識到其中的危險，便有些搖擺不定了：“要不還是等你成就祖巫之身後，再去找吧？”
海音瞥了他一眼，後望向窗外：“你不擔心奧斯汀·柯雷爾的清白了？”一道狼影自不遠處的山頭縱身下躍，飛奔而來，她怎麼覺得今晚很不太平？
清白能比她的命重要嗎？烏黑黑也看到那道狼影了，乖乖地閉著鳥嘴不再出聲，隻是眼神中卻充斥著鄙視，這頭淫狼窮也不是沒道理的，整天閒著能富裕才怪。
“嗨，小德西，”威爾森·麥克亞當這次也不敢再往她馬車頂上爬了，一萬金幣的血的教訓讓他自覺地跟西海森林的寶貝馬車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好巧啊。”
“又出來放狼，”海音麵上帶著淡笑，麥克亞當銀狼部落不會是屬安德羅氏吧，儘挑夜晚活動？
威爾森·麥克亞當陪著笑臉：“那晚你也在東孚杉林吧？”
看來還真是來探究那事的，海音點首：“剛好經過，怎麼了？”
“你看到什麼沒有？”他不喜歡那種失控，這會讓他很不安。
海音搖首：“什麼也沒看到，”男人嗎，總是要麵子的，她理解也表示支持。
“沒看到，”威爾森不信：“你肯定看到了，我都聽到那個羅鬃人女人向你求救，你就沒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她既能捕捉到力量波動，自是不會受那股力量影響。
威爾森雙目盯著海音，細辨著她的神色，麵上沒了浪蕩，神情變得嚴肅。好吧，這位是打算裝傻到底了，不過因此他也更加確定那個羅鬃女人有問題。
“你現在是回阿納斯塔城？”
“對，我回去宣告下我領主的身份，”海音見馬車出了山穀，便敲了敲車廂，兩匹黑馬立馬撒開蹄子奔跑。
威爾森見狀是真的慶幸他沒上馬車頂，依舊踏風跟著：“不知阿納斯塔城什麼時候對外開放？”他們麥克亞當部落也是時候該定下來了，不然遲早有一天得窮死。
“很快，”她已經在考慮阿納斯塔城日後的發展方向了，還有羅河平川是不是也該築起城牆？
威爾森雙目一亮：“若麥克亞當部落去往阿納斯塔城定居，海音領主會歡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