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除了我,奧斯汀·柯雷爾公爵大人還想把家產給旁的誰?”海音心情不美好了,麵上的笑依舊溫和,隻是眼神變得冷幽幽的,手指輕柔地拂過烏黑黑的腦袋。
“沒有,絕對沒有,”烏黑黑抬起翅膀抹了把眼淚,剛剛就不該多嘴。
對這答案,海音還算滿意,收回了摁著烏黑黑的手:“那就這麼說定了,建城的錢若是不夠,奧斯汀·柯雷爾公爵將無條件為西海商城以及羅河平川提供金錢支持,”伸手拿來紙筆刷刷幾下,後又取了血色印泥,抓過烏黑黑留下腳印。
為什麼結果透著一股濃濃的悲涼?烏黑黑低頭盯著自己那雙紅爪子,他什麼也沒答應,都是被強迫的。關鍵小德西是不是忘了,他之所以會中雙子聖靈詛咒,那全拜西海所賜。
抬首見某位德西女巫哼著小調,將折好的霸王契書收進小暗夜盒子中,他再次深刻地認識到人心真是易變。明明前幾天她還同情他,對他充滿愧疚,可現在……他要堅強地活著,財和生命,總要保住一樣。
將暗夜小盒子收回暗室後,海音扭身回來拍了拍烏黑黑的背:“請奧斯汀·柯雷爾公爵大人放心,我們德西女巫都是收錢辦事,錢收了,那一定會全力以赴助公爵大人破除雙子聖靈詛咒。”
烏黑黑默默地抬爪子往邊上移了兩步,避過海音的手,不得已言不由衷地回道:“有你的保證,奧斯汀·柯雷爾就放心了。”
放心個屁,他真怕小德西哪天窮瘋了會謀殺了他繼承遺產:“這次轉化者夜襲事件,不但對西海商城和羅河平川的影響相當惡劣,還很大程度地損害了西海森林的名聲,我們不能輕輕放過。”
這是準備死道友不死貧道嗎?海音對烏黑黑有如此高的覺悟感到非常欣慰,坐下打算就此“夜襲”事件好好聊一聊:“安德烈王城畢竟是安德羅氏的力量集中地,我勢單力薄,可橫不起來。”
橫不起來,騙鳥呢?烏黑黑都想提醒她,他們腳下這座城剛剛換了領主,可惜鳥在屋簷下,心有不忿也得憋著:“你到了安德烈王城,彆急著討賠償,先和你姨母西雅·德西通聲氣,將血盟和那些血統詭異的安德羅氏的事透給亞曆山大。”
她也是這麼打算的,海音胳膊肘抵在桌上,雙手托著腮:“你是想讓那七位公爵知道西海森林和血盟已經處於對立麵,讓他們斟酌著目前的形勢,保持中立或者是支持我索要賠償?”
“可以這樣理解,”烏黑黑眨了眨一雙亮而有神的黑豆眼:“其實我還有一個懷疑。”
海音會意一笑:“你懷疑夜襲西海商城的那些轉化者跟血盟有關係?”果然能壓迫安德羅氏萬年之久的奧斯汀·柯雷爾,是不會因靈魂受肉身局限就變得淺薄,這是要拔出蘿卜帶出泥,“今夜我們去一趟羅德烈山穀的烈日天坑。”
那裡應該還殘留著他們需要的東西,帶著那些東西去往安德烈王城,七位安德羅氏始祖公爵才會更樂意配合她。
“悄摸摸地去,”烏黑黑喜歡海音的聰慧:“反正是死無對證,又無勢力敢認領,拿到證據,你不管怎麼編,沒有反駁那就是事實。”
海音點了點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著烏黑黑的鳥嘴,笑著戲謔道:“真奸詐!”
這是禍水東引好嗎?他不努力幫她撈錢,她又怎麼能看到他的價值?烏黑黑垂目望著那根似珍珠般會放光的嫩手指,真想一口啄得她流血:“黑黑對你的忠心,日月可鑒。”
“嗯,我感覺到了,”海音大樂,將烏黑黑抱起來到窗邊,俯首瞧著街道上若風一般掠過的兩道幼狼影:“這是給去他們的爸達送飯,”街上的行人似乎多了一點。
城衛府中,東尼和郎娜領著一眾老商家,埋首核算著紙片上的數目,並且對比前三年的九月營收,再做計算。從日出忙到日落,再從日落忙到日出。
中途除了吃飯,他們幾乎是不眠不休,終於在海音給定的時間內,核算出了西海商城以及羅河平川的損失。
一眾商家,包括東尼和郎娜在內,在沒核算之前,都已預料到這會是個龐大的數額,心中早有準備,隻是待核算出來後,他們仍被驚道,實在是核算出的損失額太龐大了。
海音抱著烏黑黑跨入城堡,兩個跨步就已到了東尼跟前:“給我吧。”
已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東尼,俯首奉上賬本:“請海音領主過目。”
海音接過賬本,將麻木的烏黑黑放到桌上,先是翻了幾頁大概地瀏覽了一下,後直接翻看結果:“一千三百六十九萬八百七十九金幣,七百六十一銀幣。”
聞訊跟著來的威爾森一腳剛踏進城堡,就聽到這個數額,被驚得倒吸一口氣:“這麼多,”他沒聽錯吧,轉眼看向那個老成的年輕羅鬃人,小德西從哪找來的賬務管家,比郎娜強了不止一點?
等他查明了兩千年狼群失蹤事件後,他也要請這個東尼為他們麥克亞當部落核算損失。
“很好,”海音對這個數目極為滿意,合起賬本看向東尼:“我之前的提議,你現在可以給我答複了,”東尼超出了她的期望,這算是意外之喜。
經過主導此次大規模的損失核算,東尼也重新認識了自己,眼眸中再沒了不確定,抬起右手置於胸前,單膝跪地:“東尼感謝海音領主的賞識,定不辜負您的用心。”
“好,”海音示意他起來,後取出一張血色薔薇琉璃卡:“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城衛府的賬務管家了,暫時因為人員緊缺,可能還要你顧及一下羅河平川那的賬務。”
東尼看了一眼那張血色薔薇琉璃卡,並未急著接手,而是向海音提議道:“城衛府的賬務將來有可能會十分繁複,東尼覺得有必要組建一支嚴整的專管賬務的團隊,”這是他在核算一城損失的過程中,切身體悟出的想法。
“按你說的辦,”海音也沒想過讓東尼一個人來承擔那麼繁重的工作,她不是一個黑心老板:“隻是組建團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要多看著點。”
“是,”東尼舒了一口氣,再次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那張看似輕薄,實則意義重大的血色薔薇琉璃卡。
目光掃過整整齊齊碼在桌上的兩遝賬本,海音抓起烏黑黑朝向威爾森說道:“將賬本搬上馬車,讓鈉姆他們把掛在城牆上的那些轉化者放下來。兩個小時後,我們出發去往安德烈王城,”說完便走向門口。
“哎……”
在小德西經過身邊時,威爾森伸手攔住了她:“那麼大的損失,你真的不打算雇用我和你一起去往安德烈王城,對方可是有……不算消失的奧斯汀·柯雷爾,可是有七位安德羅氏始祖公爵。”
郎娜翻了個大白眼,不等海音出聲就語帶嫌棄地斥道:“你長沒長耳朵,剛剛海音領主說的是‘我們出發去往安德烈王城’,你是狼不是人嗎?”
瞅瞅他那衰樣,她還想著他能靠著那張臉賴上海音領主,帶著麥克亞當部落吃香的喝辣的。可這念頭才生了兩天,便已經徹底破滅了。
是這樣嗎?威爾森見海音沒有反駁,立馬收回攔路的手,笑著說:“我搬賬本去。”
西雅·德西和亞曆山大還有幾天就要大婚,這個當口小德西拉著一群轉化者上門討債,他怎麼都不能錯過這連番的熱鬨。
海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記得將城衛的事都安排妥當,”抱著烏黑黑漫步走出城堡,“若是西海商城再遭驚擾,所受的損失也將有一部分會攤到麥克亞當部落頭上。”
剛抱起一遝賬本的威爾森聽到這話,想到那個損失數額,被嚇得臉上的笑都僵了,抬眼看向神色同樣不佳的郎娜,不等他開口,郎娜就已經在這呆不住了:“我去城裡轉轉。”
掛在四方城牆上的轉化者們被放了下來,雖一個個都乾癟得很,但有這幾日狼人的定時投喂生肉,他們也都還能支撐。不過海音為保接下來的行程不被耽擱,在臨行前,讓威爾森買了大批生肉,對他們進行再次投喂。
四根繩索,將三百六十位轉化者串聯成四串,威爾森一手拉著繩頭一手牽著一頭母鹿,騎著雄鹿悠閒自在地跟在西海森林的黑色馬車後。
坐在馬車內的海音繼續著今日的修習,烏黑黑窩在長條幾上,長條幾下摞著一小堆賬本,和幾件被團成團的破爛黑色披風。兩頭黑馬噠噠地小跑出了西海商城,在幾位狼人的目送下一路向東。
此次去往安德烈王城,海音有心想要低調,但無奈隊伍實在是太浩蕩太招眼了,而盯著西海森林的勢力也不少。
沒出一日,西海森林的領主海音·德西在接手了阿納斯塔城和羅河平川後,大肆抓捕活動在兩地的安德羅氏的事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引得盤踞在各地的安德羅氏勢力立時派代表趕往安德烈王城,且時刻注意著海音·德西以及阿納斯塔城的動向。
安德烈王城斯特林莊園中心城堡裡,亞德·阿納斯塔已經在一樓大廳跪了兩天一夜了,隻是他高貴的曾祖至今都沒有想要見他的意思。
被西雅踹出房間的亞曆山大,聽了盧克管家的回稟後,實在是無聊便繞來了中心城堡,原俯首站在亞德·阿納斯塔身邊的中心城堡大管家卡特,見他進來,趕緊地迎了上去,右手置於胸前,俯首致意:“伯爵大人是來找亞曆桑德拉公爵嗎?”
“不是,”亞曆山大抬手示意他退至一旁,來到廳中長皮椅那落座。
大管家卡特可不敢真的退至一旁,開了一瓶新到的血液,拿了一隻琉璃酒杯,送至亞曆山大手邊:“伯爵大人,要現在飲用嗎?”
“我自己來就好,”亞曆山大倒了一杯血液,小小抿了一口,抬眼看向直挺挺跪在地上麵色蒼白的亞德·阿納斯塔:“你跪在這求什麼?”
外麵的流言一時一個樣,聽都聽膩了,他一句都不相信,小海音雖然冷漠,但稍微了解她脾性的都清楚,那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她不會無緣無故抓那些安德羅氏。
亞德·阿納斯塔隱去眼中的恨意,抬起頭回視亞曆山大,張合著乾裂的唇,試了兩次才發出乾啞的聲音:“祖母說得對,所謂的愛情真的已經蒙蔽了您美麗的雙眼。亞曆山大伯爵,還您的出身和尊貴的出身帶給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