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近七個月,再次見到海音,胡子拉渣的亞曆山大激動得兩眼淚汪汪:“我等你很久了,你怎麼才回來?”
用得著這麼激動嗎?抱著烏黑黑的海音見他上前,不禁後退了一步:“你先平複下心緒,有什麼話我們等會說。”他看起來怎麼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不能等了,”亞曆山大又上前兩步,見海音後撤,他大喝一聲:“停,”無視窩在海音懷中在瞪他的黑烏鴉,將油乎乎的發朝後耙去,指下的油膩令他不禁蹙眉,“你等我十分鐘……不,五分鐘,我去把自己刷乾淨,然後趕緊地回西海森林。”
見亞曆山大話還沒說完就閃身上了樓梯,海音算是明白了:“這幾個月你沒回西海森林?”怪不得傳信的都是她大嫂。
“回去過幾次,但自黛安、黛娜回了森林,我就回不去了,”若不是愛極了西雅,亞曆山大都想從西海巫祖開始,狠狠地將曆代德西女巫問候一遍,那西海森林真的是霸道。沒有邀請,作為西雅·德西的親愛伴侶,他竟成了外人。
海音清了清嗓子,垂首逗弄烏黑黑:“大概是姨母不想你擔心。”
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洗刷乾淨,亞曆山大換了一身新的燕尾禮服,將頭發綁了起來,手裡拎著高禮帽還未到樓下就開始催促海音:“快點快點。”
西雅的肚子都快八個月了,最近他又多了一個毛病,總會不自不覺地胡思亂想:“昨天在城衛府,我見東尼的爺爺下樓差點摔了一跤,好在郎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西雅的房間在城堡三樓,這上上下下……”
順手將鋪子封好,海音跟上,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麵上有著了然,她是知道姨母為什麼不讓亞曆山大回西海森林了。
來到停在店鋪外的馬車邊,亞曆山大伸手去推車門:“枉我平日裡對那兩個小東西那麼好,她們都向著你姨母,到底是……這門怎麼推不開,難道是要往外拉?”
笨蛋,烏黑黑都想飛過去扇他兩翅膀,讓他醒醒。西雅才懷崽子七個多月,崽子父親就傻了。西海森林的馬車十輛有九輛是帶有結界的,更何況這還是西海的馬車。
海音一個跨步撥開在用力拉車門的亞曆山大,後輕輕一推,車廂門開了。此刻亞曆山大是真的傷心了,就連西海森林的馬車都不認同他的內人身份,他太苦了。
“不上來嗎?”已坐在馬車裡的海音見亞曆山大悲傷欲絕地靜立在原地,沒有生出一點同情,隻覺好笑:“你是要跟馬車賽跑?”
“不,”亞曆山大不再矯情,瞬閃坐到了海音對麵,可這才坐穩就發現馬車裡充斥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兩眼盯著擺在長條幾上的四個搖籃。沒上車前聞不到味道,他還以為這是給將要降生的那位小子爵準備的:“他們是誰下的?”
車門關上了,烏黑黑沒了顧忌,蹦起扇了一下亞曆山大,斥道:“蠢貨,他們是人族崽子,下……下什麼,你是在意指誰呢?”這馬車裡,就僅有一隻鳥。
哇……哇……
海音歎氣,倚靠在車廂壁上,看著還有點懵神的亞曆山大,下巴朝著搖籃點了點:“還有兩個月,我姨母就該生了,你也該學學怎麼帶孩子了?”
亞曆山大看著那幾個閉著眼睛在搖籃裡蹬腿握拳的小奶娃,不禁有些緊張,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不會。”
“我教你,”烏黑黑主動攬了事,海音落得輕鬆:“羊奶在角落的暗箱了,你先給他們喂奶。”
“哦……好。”
海音閉目,取出已經有了雛形的鳳刃,指間縈繞著幽幽巫力,繼續打磨。
亞曆山大小心翼翼地抱出哭得最凶的那個小奶娃,口中生出的津液也不知是因緊張,還是因奶娃身上散出的鮮嫩味。
“左手托著他的後腦,”烏黑黑做著指導:“可以喂羊奶了。”
瓊斯陽石林園中心石樓,披著一件血色連帽鬥篷的德林西斯站在門口處:“西海的馬車一路向西,她是要回西海森林。”
坐在屋中石桌邊的瓊思莉右手拿著一束散著聖潔之光的聚傘白玉瓊花束,左手輕輕撫過那些盛開的白瓊,目光落在被盛開的白瓊圍在中間的那些乳白色花苞:“她回不回西海森林,目前我們都不宜動作。”
德林西斯微微眯起眼睛:“我要洛熙珮妮活命。”
“她暫時也死不了,”瓊思莉抬眼看向德林西斯:“西海森林的馬車是離開了,但你能肯定柯雷爾也跟著一起離開了?”微勾唇角,“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現在雙子聖靈詛咒對柯雷爾的侵害被大大削減了。”
聞言,德林西斯眼底晦暗更濃:“怎麼會這樣?”
瓊思莉收起花束,站起身來到窗邊:“西海在進馬莎爾城的第一天,她就說了這世上沒有比她更了解雙子聖靈詛咒的存在,包括我和喬利拉,”說到此她不禁緊蹙雙眉,“我懷疑她已經找到了破解雙子聖靈詛咒的法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若真是如此,他們還真不能輕舉妄動。
“洛熙珮妮在柯雷爾手上,留著她活到至今是為了博瑞·霍爾,”瓊思莉斂目:“但你也彆忘了西海現在的境界已是祖巫,待她達到昔日的高度,剝離費舍爾的靈魂並非難事。所以洛熙珮妮是死是活,柯雷爾並不是很在乎,他看重的是我們在乎。”
“你說得對,但漏了一點,洛熙珮妮能活到現在,還因我沒露麵,”德林西斯瞥了一眼瓊思莉:“奧斯汀要將血盟連根拔除。”
“比起將血盟連根拔除,他更不希望多一個安德羅氏之王,”瓊思莉不在意德林西斯的冷眼,輕歎一口氣:“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痛快,但現在也隻能忍。按照洛熙珮妮出現在馬莎爾城的時間算,她的肚子應該有六個月了。”
德林西斯兩腮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仍是不想放棄眼前的機會:“費舍爾沒那麼簡單,他不會讓洛熙珮妮出事。”
“費舍爾是不簡單,但也不會跟我們合作,畢竟洛熙珮妮不在我們手裡,”瓊思莉眼底閃過諷刺,隻瞬息就沒。
將孩子交給了等在羅河平川的郎娜,亞曆山大隻覺身心都輕鬆了,就連走路都一腳高一腳低。倒是烏黑黑有些舍不得,站在海音肩上眼巴巴地看著那一群拎著搖籃高高興興的半大狼崽子。
回到城堡,天已見白。馬還未停下,亞曆山大就等不及閃身出了車廂。看著古舊的城堡,酸澀湧上心頭,他也算是體會過回家的艱難了。
海音腳剛沾地,就聽亞曆山大在感慨,“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南地北,而是你在門裡我在門外。你出入自由而我進出由你定,我戀戀不舍地為你出門,你卻不想我歸。”
“我現在敢肯定亞曆山大是他父親親生的了,”烏黑黑半闔著一雙黑豆眼:“兩個有感而發作的詩都是一樣的……爛。”
“是什麼讓你以前對亞曆山大的出身產生了懷疑?”海音笑著自亞曆山大身邊越過,走向城堡。
亞曆山大瞬閃上前一把拉住海音:“等等,”抬眼上望,“現在還早,我們進城堡會擾到你姨母休息,先在外待一會,你可以回馬車修習。”
“我已經醒了,”披著一件銀色鬥篷的西雅挺著碩大的肚子,散著頭發,兩個跨步就到了海音跟前。
“你小心一點,”亞曆山大閃過去左手扶著西雅的腰右手托著她的肚子,臉剛蹭到肚皮,就察覺到有隻小腳丫子隔著肚子在踹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噝……”
西雅雙手抱臂,兩眼上翻:“怎麼踹疼你了?”
“沒,”亞曆山大趕緊地解釋:“我在感歎生命的神奇。”他不想剛回來就被扔出西海森林。
海音笑看著亞曆山大,裡裡的話在耳邊回蕩,亞曆山大留在這確實隻會添亂和加劇緊張的氣氛。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她雖深居西海森林,但郎娜每日都會通過活動在這一帶的黑暗物靈給她傳訊。現在外界的形勢可不好,尤其是馬莎爾城,西雅伸手拉著海音:“西海巫祖的事查清了?”
海音反手握住她姨母的手:“查清了,瓊斯部落的啟巫祖瓊思琦、瓊思莉是主謀,拉麗莎家族說是幫凶也可,說是受害者也行,反正脫不了乾係,”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便轉移了話題,“你近來感覺怎麼樣?”
事情已經過去萬年了,沒想到其中還會有這麼多的牽扯。西雅心中意難平,但也知海音不想讓她操勞,就順著她的話答了:“我很好,”嫌棄地一把推開托著她肚子的亞曆山大,輕輕拍了拍肚皮,“他也很好。”
我不好,被推開的亞曆山大有怨不敢表露,死皮賴臉地貼身守護著西雅。
城堡裡有了燈光,不一會黛安和黛娜就提著燈出了城堡:“姑姑,是你回來了嗎?”
“還有我,”亞曆山大現在對這兩小東西意見大得很,明明他們之前都說好了,兩人五天邀請他一回,結果呢?哼……
看著亭亭玉立的兩個侄女,海音上彎雙唇,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嚴肅:“你們祖父是不是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