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玉好轉之後,葉白思和段琛提出了分手。
雨還在下。
門外,段琛嘴唇已經凍到發紫,他眼睛乾澀,強撐著,語氣還是很認真:“還有,在你提分手的時候,我應該抱著你,問你發生了什麼,我不該……用八年之約,拴住你。”
那天陽光很好,八月的天氣總是很好。
葉白思收拾了東西,段琛正好要出門,一眼看到他手裡的箱子,便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葉白思告訴他:“我們分手吧。”
段琛當時就愣住了,他眉頭緊鎖:“你好端端的鬨什麼脾氣?”
葉白思不願與他多說,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千瘡百孔,他想保留住最後的尊嚴。如果段琛從未愛過,那麼弟弟的事就沒必要細談,否則,談話的每一個字,都一定會讓他唾棄自己。
究根問底,也不過會讓自己越來越像渴愛的小醜,他永遠都不會承認,在那個時候,他還在渴望段琛回應他的愛,這讓他覺得自己也是加害弟弟的幫凶。
他直接下樓,段琛伸手奪過了他的箱子。
樓下,計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段總,時間不多了。”
段琛看了看計策,又把葉白思拉回了裡麵,他壓低聲音:“葉葉,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葉白思望著他。
他不會問他,你為什麼能把我弟弟拒之門外,為什麼可以不記得我弟弟的樣子。他想,他永遠都不給段琛機會,讓他證明有多麼不愛他。他也不想聽段琛解釋什麼,因為他永遠都無法原諒段琛對待葉白玉的態度。
兩個人都已經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多言。主動而決絕地離開這個從未愛過他的男人,是他死死咬在齒中的,最後的驕傲。
他告訴段琛:“這麼多年,偽裝愛你,我已經累了。”
段琛瞳孔張大。
樓下,計策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接通低聲商議著什麼,又來喊段琛:“段總,客戶要到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葉白思用力奪過了自己的箱子,麵無表情地從段琛麵前越過,卻再次被他抓了回來:“你答應過,會陪我八年,你要食言麼?”
葉白思一動不動。
暴雨的聲音將他從回憶裡拉回,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段琛還在看著他。
雨水太冰,他頭腦有些暈眩。
“葉葉,
你看,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知道,我以前很壞,我隻想,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想照顧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葉白思眼睛浮起了水霧,他久久地望著段琛:“還有一點。”
段琛打起精神,道:“你說。”
“你放過我無數次鴿子,無數次。”葉白思說:“而我,從未對你失言。段琛,我遵守諾言,不是因為我對你仍然心存妄想,而是因為,我很小的時候,被我母親丟在牛肉麵館,她答應會來找我……可她食言了,從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不會輕易許諾,但我隻要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對不起……”段琛痛不欲生,“我的錯實在是太多了,可我發誓,我真的,再也不會犯了……”
“雖然當初隻是一句戲言……可你既然,認錯了。”葉白思說:“我會履行諾言,重新考慮這段關係。”
“你回去吧。”
葉白思又一次轉身,身後卻忽然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段琛重重倒了下去。
今日的雨水真的太冷了,仿佛要驗證他的決心一般,段琛淋了兩個多小時,把一切都說的清清楚楚,最終沒撐住失去了知覺。
葉白思把他送到了醫院。
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葉白思一點都不討厭醫院。
他相信所有的醫生,相信他們起死回生的雙手。
這場雨,把段琛淋成了肺炎。
足足在醫院住了一個月。
葉白思去看了他幾次,他一進去,段琛就傻了吧唧的盯著他。
葉白思把水果放在床頭,垂眸給他削了個蘋果,段琛忍不住,問他:“現在,我有機會了麼?”
“我還在考慮。”葉白思把削好的蘋果切塊,放進小碟子裡,就像當年伺候段琛的那幾年,柔聲道:”等你出院,可以上班的時候,我會把答案帶給你。”
段琛吃著水果,傻樂,咳嗽的胸腔震動,他說:“你放心,很快,我就會出院了,壓根兒沒那麼嚴重。”
他又來看葉白思,認真而殷切地道:“葉葉,你答應我,你會認真考慮,對吧?”
葉白思含笑點頭。
段琛像個孩子一樣笑起來,或許是怕自己又自作多情,他顯得很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跟他強調:“我發誓,我會好好對你的,真的,我發誓。”
葉白思沒有久留。
他回了家,抬手把天平一側的所有石子全部掃落。
天平恢複了平衡。
段琛終於在年前出院了,家裡人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病的,沒有人告訴他們,許芯月那麼喜歡過問小輩的事兒,居然也沒多說。
隻是在段琛出院的時候,紅著眼睛警告他:“以後再有這種事,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麵前。”
段琛告罪:“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真的隻是不小心,忘記帶傘了。”
他聽話地回到了家,吃了母親親手燉的羊湯,這樣的冬日裡,一碗摻著粉絲的羊湯下肚是最好不過的美味,可以迅速地溫暖身體。
葉白思答應會重新考慮這段關係,段琛隻要想起他說這句話時模樣,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整個人充滿了力量。
在家養了三天之後,段琛重新去了方程式小區,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委托彆人幫忙給葉白思送飯,如今身體終於獲得自由,他還是更想親自幫葉白思準備些吃的。
他決定瞞著葉白思這件事,反正,以後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他們之間,會有更多的秘密。
門鈴忽然被人按響,段琛走出廚房,拉開了門,門外站著藍衣服的跑腿小哥,捧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一位葉先生托我送來的。”
葉白思……
段琛心臟戰栗,他強作鎮定地接過,關上門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沙發上。
他虔誠地把盒子放在了桌麵上。
葉白思喜歡儀式感,段琛不知道他會送來什麼,但他既然說過會好好考慮這段關係,那麼必然就是慎重考慮過的。
段琛反複回憶那之後葉白思的態度。
他雖然沒有再排斥過自己,可態度溫柔卻疏離,這很正常,畢竟他們之間有過那樣一段糾纏,兩人之間,短期之內當然回不到最初。
他應該耐心一點,給葉白思一點時間,早晚有一天,他們之間會重新親密無間。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盒子——
時間倒退到天平恢複平衡的那一天。
細白的手指揮落了天平上所有的石子,天平兩端空無一物。
葉白思拿起剪刀,走向了洗手間。他把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端正放在台子上,然後抬眼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十年。
他和段琛之間,從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十年。
他拿起梳子,像以前一樣,梳子輕鬆穿過了一頭柔順的長發。
這頭長發,是為了段琛而留。
他自己精心打理了十年,也早已習慣了這副段琛喜歡的樣子。
葉白思忽然忍俊不禁。
眼神淡然而溫柔,像是被歲月浸潤過的玉,透著看破一切的色澤。
其實,他真的很喜歡自己,喜歡自己的每一個模樣。
也是真的覺得,不必要的人,不需要特彆去證明任何事。
但現在,他願意相信,段琛真的愛過他,也願意為了段琛,去證明一件事。因為現在的段琛值得一個明確的回應,也因為這段感情值得一個圓滿的結束。
剪刀下,烏發無聲地跌落在白瓷磚上。
段琛呆坐在沙發上,愣愣看著盒子裡的東西。
葉白思的頭發很好,烏黑柔順,摸起來像綢緞。
段琛以前最喜歡把臉埋在他的發間,吸著他身上要命的冷香。
盒子裡的烏發,散發著熟悉的香味。
一張紙條靜靜擺在裡麵——
“現在,你配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