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什麼。
重生到現在,其實時間也不算短了。
雖然多了那麼一世重活的經曆,但是其實對於他而言並沒有那種中經常出現的,自此走上人生巔峰的套路。
他還是他,唯一不變的是,他這一輩子可以努力的去保住自己的命。
也僅此而已了。
眼淚剛一流出來就被衣服吸收殆儘,撫摸著頭頂的那隻手還帶著不可思議的溫暖,荀覓被撫摸著頭頂,隻覺得自己的情緒好像也被漸漸地安撫了下來。
道路上錯過了孩子們上下學的高峰期,喧囂的道路上也進入了午後才會有的那麼一小會兒寧靜。
路邊的小販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是捧著家人送出來的飯菜,或是捧著飯店給的大海碗,或站或坐的在路邊吃著。彼時陽光正好,幾乎徹底驅散了那種纏繞在荀覓身上已久,怎麼都揮之不去的陰霾。
眼前的那塊濕意終於因為沒有滾燙的眼淚的流出而變得冷卻了下來,荀覓在莫訣的撫摸下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抿唇輕輕喊了聲,“哥哥。”
“嗯。”莫訣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他是穿慣了深色衣服的,但是其實黑色並沒有那麼的耐臟——他的毛衣上有一塊比起周遭的顏色來說更深的印記,像是個不規整的地圖似的。
莫訣突然有點疑惑,不都說女人才是水做的?可他覺得荀覓的眼淚有時候……也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怎麼都止不住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往事,莫訣的神色溫和了一瞬。
他也沒有追問荀覓是為什麼哭,隻是給了荀覓清理的時間。等荀覓再一次抬頭的時候,莫訣看著自己弟弟這張白淨還帶著些少年稚氣的臉輕輕地問了一嘴,“還哭嗎?”
荀覓臉一紅。
……什麼玩意兒啊,說的跟他是個小哭包似的。
莫名羞窘的撓了撓頭,剛想站起來,哪知道馬路邊上走來了一個環衛阿姨,一邊打掃著午後有些許垃圾的道路,一邊帶著善意的朝這邊大嗓門的說,“哎呀弟弟鬨脾氣啦?帶回家買點糖豆豆哄哄呀!”
過路有聽到的,都笑著往這邊瞅了兩眼。
荀覓:“……”真是沒臉見人了。
“那就回家。”莫訣的聲音聽起來也帶了些許笑意,又輕輕在荀覓的腦袋上麵撥了一下,看著少年有些微長的頭發說道,“我讓你那個朋友先回去了。下午帶你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出席一個宴會。”
回神的荀覓這才注意到邵雅不見了,聞言又一愣,“宴會?”
其實所謂豪門的生活並沒有外麵傳的那麼離譜,三天兩頭的都是各種大大小小的酒會、宴席什麼的,正相反,男生日常其實很少會參加這些東西,而一般舉行這些宴會什麼的,也就和所有人一樣——要麼是生日宴、婚宴、壽宴,再或者是家裡有什麼喜事的,才邀請親朋好友的辦個宴席,隻不過除了參與宴席的人之外,還有記者罷了。
“趙斯西二十五歲生日,請帖已經下了,我帶你去轉轉。”這種宴會上麵其實免不了客套寒暄,荀覓一向內向,但凡有這種宴席,其實一般他都代為推了。
加上他年紀又小,這麼早的接觸社會人士對於他而言未必就是一種正麵的引導,所以很少出席,也是因此,荀家二少在圈內都算是被保護的很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種。
不過這次也是看出來了荀覓心情不好,他想著,說不定換個環境會好一點。
趙斯西?
這個人荀覓是有印象的。
B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少爺,算得上是整個上層圈子裡麵不可多得的一個人物——不過雖然外傳‘紈絝’‘風流’之類的,但是這位也的確算得上是個商業鬼才。
隻不過荀覓有點抗拒。
“不好吧……”他說著,眉毛輕輕的隆起,倒也沒能具體說是為什麼。
這位趙大少從小在國外長大,因此男女不拒,莫訣會去參加這個,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在國外當交換生的那兩年,曾經和這位走的挺近。
莫訣上一世到他死前都沒有傳出過什麼緋聞,而且為人也一向低調,走得近的朋友也都是荀覓還沒有離開荀家的時候知道的那些,再後來的,他就不清楚了。
而等到這位趙斯西開始浪的時候,也已經是多年後的事情了。
“沒什麼不好的。”說話間,兩人就已經回到了車上。
張榮德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覺得有點不是滋味兒——他們家二少哭的眼睛都紅了,可憐的簡直是不得了了。
以他們家二少這體質,這麼個紅印兒怎麼說也得有個幾個小時才能下去,不行,晚上他得跟張媽說說,給荀覓少喝點水,這不然明天腫起來了可怎麼整?
*
莫訣說是帶他去收拾收拾,但是那個時候荀覓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是‘收拾什麼’又是怎麼個‘收拾’法。
等到了一家看上去十分高級的美發沙龍之後,他才沉默了。
從鏡子裡麵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發型,再對比那些坐在裡麵的女士們,從沒覺得自己邋遢的荀覓陡然覺得,自己生活的是不是太隨意了點?
然而還沒等他徹底反應過來這種落差,就已經被理發師披上了理發圍巾給按到椅子上了。
那邊莫訣還在和站在他麵前的理發師挑選發型,荀覓往後看了一眼,在這種地方下意識的覺得渾身不自在,於是就……掏出手機,開始打自己的遊戲。
等到那邊的商量結果告一段落之後,他這邊連頭發都洗完了。
“就做個乖一點的?可愛的?莫先生,您弟弟適合稍微小點的,不然顯得老氣。”理發師的前麵掛了個名牌,荀覓看了一眼: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