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離國子學倒是不遠,將近一炷香的車程。
葉勉鑽進馬車時,天剛蒙蒙亮。
跪坐在車廂裡的小廝扶著他坐穩了,把剛填了熱碳的鎏金球形袖爐塞到他懷裡讓他抱著,又把他身上的皮大氅攏了攏。
葉勉懶懶地闔著眼睛靠在廂壁上,小廝豐今趕緊著打開車廂側邊的暗格,把用油紙一個個包好的肉餅取了出來。
暗格裡有熱薰爐,肉餅拿出來還冒著熱氣。
豐今撥開一半油紙,把餅遞到葉勉嘴邊,說道:“四少爺,今兒這肉餅可香了,用的乳鴿胸脯肉和鴿肝做的肉糜,您嘗一口。”
葉勉睜開一半眼睛,懶懶道:“你怎麼知道,偷吃了?”
豐今今年剛十一,比葉勉還小兩歲,知道四少爺這是逗他呢,也不怕他,嘿嘿笑道:“可不敢,牛管家知道要掌我的嘴,是廚上劉嬸說與我的。”
葉勉微微張嘴打了個嗬欠,伸手接過肉餅咬了一口,而後衝著小廝揚了揚下巴。
“自去吃去,彆讓人知道。”
“謝四少爺賞。”
豐今咧開嘴樂得見牙不見眼,伸手抓了一個縮在角落啃了起來。
葉勉笑了笑,他還挺待見這孩子的,長得討人喜歡不說,人也機靈不扭捏,最重要的是葉勉倒黴的時候,沒少和他一起編瞎話糊弄他爹,膽子大得很。
兩個巴掌大的肉餅噎進去之後又灌了一口暖茶,車子就已經到了國子學。
今兒是年後開學第一天,國子學門前的廣場上熱鬨非凡,兩麵青石板路上的馬車更是排了幾溜的長龍。
葉府的車子還沒趕到正門門口就動不了了,葉勉掀開簾子往外一瞧,謔!這前邊兒堵得和早高峰的西單北大街似的,趕緊著叫車夫把馬車停到路邊兒。
車夫依言勒好車馬,葉勉也沒等小廝先下去放車凳,自己“嗖”得一下蹦了下來。
國子學的學生,入門不可自帶侍人,葉勉跳下車後就自己拎過書袋走了,豐今趕緊小跑跟上,想幫他把書袋提到大門口,卻被葉勉不耐煩地給趕了回來。
豐今站在那裡看了看自家少爺的背影,又看了看彆家正在小廝攙扶下慢條斯理踩著馬凳下車的小公子們,不由得歎了口氣。
心裡甚是空虛。
國子學很大,修建得也十分氣魄,外麵是高大巍峨的朱紅漆門,門上橫七縱七各四十九顆門丁,懸頂的大漆填金匾額更是大文朝先祖親筆禦題。
正門集賢門在每日早上辰時和傍晚酉時各開一次,走讀的京城學子和先生們可出入,平時大門緊閉,任你什麼官職想進入國子學都得落轎,由一側偏門進去。
葉勉怕極了這裡的冷風,這地界兒連個高層建築物都沒有,那寒風凜凜一刮,侵肌略骨,臉上刀割似的疼。
拎著書袋匆匆走進集賢門,沿著中軸線穿過二道庸光門,然後再順著遊廊向右拐了幾道,才到了他平時上課的院子,啟瑞院。
大文朝的國子學是四年製,這第一年稱為“啟”,第二年稱為“修”,第三年稱為“知”,第四年稱為“坤”,學童可在12-14歲時秋季報名入學。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來這裡讀書。
如果你的父親官職為從六品之上,便可直接被舉薦至國子學貢監處,審核過後可入學,此為蔭學;如果不是,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大文朝太平盛世數十年,天子愛才,各地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若讀完鄉學,品行才能皆優秀者,可由當地州府舉薦至國子學司業處,國子學會再統一考拔,每年從中選出最優三百人入學,此為拔貢。